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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打开,温浩骞一步跨进,杨芝茗跟在其后进屋。 温仲伯焦虑地在屋里踱步,见他进来,冲过去就是一个巴掌。这一下打的很,三十多年来头一回,温浩骞耳边嗡一声,他站着没动,连哼也没哼一声,受住了。 温仲伯气到极致,双目通红,身体发抖,指着温浩骞的鼻子骂,“你混账!池家把人托付给你,你竟然、竟然、竟然……”温仲伯猛烈咳嗽起来,边咳边骂,上气不接下气,“你是不是以为你师父不在了,她们池家都没有人了,才敢这么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咳咳……只要我在一天,我都不可能同意……” “爸,您先冷静一下,听我说两句。”天花板上灯光像网罩,打在温浩骞脸上,清冷一片。 杨芝茗在后头拉拉他的衣服,示意别出声,人在盛怒中,听不进任何话,要能劝她早就劝住了。 杨芝茗到底没能拉住温浩骞。 他看着父亲,眸中流露出一股子坚持到底的倔强,“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不会和晗光分开的,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会对她负责到底。” 杨芝茗和温仲伯的脸色一瞬间凄白,空气里冷的可怕,两人对望着,半天开不了声。 最后温仲伯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手捏成拳头使劲砸着大腿,每打一下口里唱歌似的叫,“老哥啊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生了一个孽子,毁了晗光,也毁了你的名声,是我不对,全是我的错,我帮你打,帮你出气……” 温仲伯使劲击打着自己的大腿,要把rou砸烂似的,像在惩罚自己,温浩骞不忍,上前抓住温仲伯捶打的手,“爸,别这样……” 温仲伯抬起头看着他,通红双目里闪着泪光,温浩骞怔然,手僵住,父子俩对视半秒,温浩骞收回手,轻道,“对不起,爸,我……” 温仲伯摇摇头,手背朝外对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走。” 温浩骞没动。 亲情和爱情的天秤倾斜,他第一次感觉到,想要平衡,竟这么难。 门铃响,打破屋内一度僵硬的气氛。 三人的目光被吸引去门口。 杨芝茗开的门,站在门口的是池晗光。 沉重静默的低沉气压,不看也知道这里正发生着不愉快的事情。 杨芝茗看了眼池晗光,语气没有起伏道,“进来吧。” 池晗光叫了一声“温爷爷”“温奶奶,”这才把目光移去温浩骞身上。 他也正看着她。 不说什么,池晗光从他眼中找到了答案。 “晗光,”温仲伯朝她招招手,“到爷爷这里来。” 晗光看了眼温浩骞,她从温浩骞的眼中看出担忧,勉力朝他一笑,走向温仲伯,依着他蹲下,手放在老人的腿上,表现出亲昵的姿态来,“温爷爷,您有话对我说?” 温仲伯的手伸过去,握住晗光的手,这是一双粗糙的手,虽不至于苍老,手掌的茧子刮着晗光细嫩的肌肤,这感觉让晗光怀念,才止住的泪意又弥漫上来,“温爷爷,你的手让我想到爷爷。”虽然粗糙,但很温暖,像家的感觉,可靠、安慰。 温仲伯长叹一声气,“如果你爷爷在世,不会任你们这么胡闹的。” 池晗光眨了眨眼睛,那滴在睫毛上滞留许久的泪珠掉落在温仲伯手上。 温仲伯像被狠狠烫了一下似的,低头看着她,和蔼道,“怎么哭了?” 池晗光双膝跪地,小心捧起温仲伯的双手,额头轻很郑重地叩上去,“温爷爷,请您原谅我。” 温仲伯长声叹息一声,他应不下来,“晗光,你先起来。” 池晗光不依,头扣在温仲伯的手心,闷闷道,“温爷爷您不肯原谅我,我就不起。” 温仲伯抽手,池晗光牢牢抓着,眼泪鼻涕全留在上面,她耍起赖的样子温仲伯见识过,从小被人捧在手掌心呵护的孩子,即便犯下错误,大人仍是舍不得责罚。 温仲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许是因为自小敬重池新沅的关系,温仲伯是真的把晗光当成亲孙女看待,当得知温浩骞与晗光这一出,实在不能容忍,然而从温浩骞口里听到“她是我的人”时,那种无奈和悲哀从心间漫出,完全将他包裹。 老一辈的人保守,将女人的贞洁看的比命重要,温仲伯包括杨芝茗,都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即便接受新事物新观念,骨子里仍不能完全从那些道德观中完全走出来,温仲伯感觉对不起池新沅,然而事实已定,由不得他。 可是他还是后悔,后悔宠坏了温浩骞。他对温浩骞的管教虽打小严苛,但是严归严,却从不干预温浩骞的自主选择权,比如他小时候要学画,他便找到池新沅把人送过去学,他说要出国留学深造,温仲伯也是二话不说便同意,因为家庭氛围的关系,温浩骞养成了一种散漫不羁的生活方式,像一只闲云野鹤居无定所游山玩水,这全部来自于他有资本这么玩。 然而这一次,温仲伯看得出他的郑重和认真,他不会傻到不明白向来闲散惯的儿子竟然会听从他的话过上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公司上班生活,这其中有多少因素出自于他的本性,多少因素出自于这发自内心的喜欢,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子。 儿子的心,父亲怎么会不懂。做父亲的,只是不说而已。 但温仲伯还是后悔当初送温浩骞去池宅,跟着他的老大哥池新沅学画,如果没有当初,这段孽缘就不会种下,他也不会备受这样的身心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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