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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粥里下的药却不同。 裴爱抓的那一小撮粥里,下的毒名叫“百足之虫”。 此毒会令人四肢渐僵,面目扭曲,若躺尸一般。但却僵而不死,心仍跳,脑子清醒人不迷糊,只是不能表达也不能睁眼看,只能生生听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这种毒一般不致死,中毒后的人,最少能继续活十年,有的活了五、六十年。 但平康公主提供的“铁证”粥里,下的毒却是“催命”。 会渐渐腐蚀躯体,面目变形,三月而亡。 裴爱细思深意,脊背发凉。 她突然后悔,要是自己的脑子转得不这么快,就好了。 她怕了,落下泪来。 王峙见她落泪,顿知她恐惧,迈半步上前,将她拥在怀中。 裴爱娇小,王峙高大,她刚刚到他肩膀,整个脑袋正好埋在他胸脯中。 王峙双臂攥紧:“别怕了别怕了,有我在。” 冲天在这时悄悄退了出去。 第19章 屋内渐渐静下来,裴爱埋在王峙怀中,竟能越来越清晰听见他的心跳。 他的胸膛在微微起伏。 裴爱冷静下来,道:“这么看来,是严害了太婆,但不致死。而公主没有害太婆,但她想致严死命,便不救太婆。” 王峙沉吟:“应该是这样。”轻叹一声,细细想来,“百足之虫”其实比迅速结果人性命更残酷。 裴爱问他:“我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她有些慑了,毛发都竖起来。 王峙不假思索接口:“要,当然要。” “府君不可!”冲天却冲进来,推着门就劝阻起来。 原来他躲在外头偷听。王峙当即横眉:“你敢偷听!” 冲天扑通跪下:“府君,这事复杂险恶,既涉皇室,又涉及大将军,不是你能动的!” 王峙表情肃穆,鼻子动了动:“你怎么知道我动不了?”一拂袖,“小小仆从,可知什么是惩之以法?” 冲天挪动膝盖向前,还要再开口,却见王峙表情坚决。 冲天垂头,叹了声“唉”:“府君在广陵断案,就是这样。” 管对方是谁,都秉持正义。犯了法的,皆要惩之以法,一个也不漏掉。 结果呢? 有谁喊他王郎青天? 利益损害,反被诬了个“暴厉恣睢,残虐如狼”! 还好他是王郎,不然早丢性命! 冲天心中无奈,心想主人坚持如此,他能做的,便只能是与主人同生同死。 冲天跪在地上,两手搭起,再禀道:“无论百足之虫还是催命,都只是我这试出来的。拿出去说,怎么证明是那二位做的?”现在贸然公布,定会被反咬一口。 王峙道:“我自然会彻查清楚。冲天,你分两路,一路在家稳住公主和严婶婶,莫让她俩生疑,尤其是严婶婶,要继续熬粥。另一路你去城里查查,这两种药的源头,是怎么被买过来的,经手了哪些人。事情都做得隐蔽些,莫露痕迹。” 冲天刚要领命,裴爱插嘴道:“说起药铺,我可以帮忙。” 王峙是记得她以前说过的话的,便问:“上回你说托人去查,是托什么人?” 裴爱便把陈家经营着建康城大多数药铺,并与陈家姊妹闺中密友的事一说。 直接托陈家姊妹查,事半功倍。 王峙拒绝道:“陈女郎年纪太小了。”担心嘴快或漏了踪迹。 翌日清晨,王峙院中走出一群仆从和婢女,期间三四个照例出宅,为首的那个男仆从,穿着一身褐衣,步伐匆匆只瞥得身形,像是冲天。 这些人出了王宅后,四方取道,各自采买去。其中形似冲天的仆从与另外一名婢女走在一起。 两人往南走了一段路,仆从慢慢牵起婢女的手。两人对望了一眼,而后分开目光。 仔细看,仆从只是穿了冲天的衣裳,但并不冲天,而是王峙装扮。 而那婢女,则是裴爱。 两人往陈家去。 没有骑马,王峙更不会坐牛车,行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家客栈。王峙引裴爱上楼,里头有备好的房间,两人进房,隔着一扇屏风换衫。 王峙一面换,一面同裴爱交待:“待会我扮郎君,你扮小童。” 裴爱忍不住问他:“你每次出去都要乔装打扮几道吗?”也太麻烦了,甚至有点疑神疑鬼。 王峙身子滞了下,道:“不是,只有查案才这样。”万一有人跟踪,多次变装便是迷魂记,可以甩掉尾随的人。 裴爱问他:“真有人跟踪?”像是话本里才会出现的事情。 王峙深吸一口气,回看裴爱,屋内光线暗淡,反倒突出屏风上的轮廓,曲线玲珑。 不由得思及昨夜,裴爱睡在床上,落了帷帐,也是这般朦胧曲致。她翻转、起身,就像烛火在他心头晃荡。 王峙甩了甩头。 裴爱听他呼吸加重,以为他也是害怕,就安慰说:“我就一问,你别放在心上,这趟查案有我和你一起。” 王峙转过头去,不再瞧她。 裴爱却已经装扮好了,从屏风后头绕出来,王峙见她梳着两个圆圆发髻,模样清秀可爱,忍不住嘴角漾起笑来。又见嘴上贴着淡淡的胡茬没有贴正,便走近帮她重粘:“胡子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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