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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去哪儿了啊,找你半天。酒都还没喝完呢!” “不过去了趟茅厕,急个什么。” 冯汉广接过周烈文递来的酒,再一饮而尽后责备道:“别劝了,再喝待会儿该醉进不去门了!总不能叫棠棠等太久……” 齐铭听了眼尖跑过来高声喊道: “新郎官要入洞房啦!” “齐铭!” ——“哇!!!!!” 女孩不知自己已经在这陌生榻上坐了多久,眼前盖头遮得是一片红,只闻得红烛蜡滴噼啪作响,遥远处宾客欢呼声此起彼伏。 她知道自己眼睛是肿的,再是哭不出泪来。女儿身不由己,父亲执意要自己嫁,便没有半点拒绝的权利。 她不是憎恶冯汉广,她甚至是憧憬的,向往的,但却不是出于爱慕。 或许只是敬仰。 总不致想成今日之礼。 一切来得突然,甚至连回神的余地都没有,便已经坐在了这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得门开。 听得沉重脚步声渐响,嗅得酒臭味靠来。男人的气息近了,她低头时从缝隙中看得到男人红靴在下,似乎是在看她,却又久久未曾动作。 也没挑开盖头来。 她紧张得捏紧衣摆,不敢动弹,彷徨间听男人叹息后沉声道: “若是一直遮着不舒服,可以掀开。” 高棠棠一愣,未解其意,却是慌忙道: “您……应由您来才是!” 又是沉默几许,她见一细垂金穗的挑杆伸来,将盖头向上掀起。烛火摇曳这才入眼,一时间又有些过于明媚,不由觑眼仰头,看冯汉广靠过高大身躯,替她遮住光。 女孩有些害怕地小心唤了声,相公。 面前人是如此伟岸俊朗,眉目刀刻不动声色,半臂甲挂身,多得是一份威严信任。她虽是唤了声相公,却深觉眼前人不应为她所属,他就像神庙中的石像,高大到不可触碰。 便再是唤不出口来。 冯汉广看女孩目光怯怯,默然一笑后退坐到榻对面的圆凳上。眼中闪过半分悲悯,缓声道: “棠棠,困便睡吧。待你随我入京,一切安稳之后,便许你与我和离,我再送你去你那道长哥哥那里,过应属于你的日子。” 高棠棠闻之一惊,惊恐道: “您不要我!” “棠棠,不要跟着我。我一生注定南征北战,生死一线,你嫁于我便是日日难安,要吃苦的。” “我不怕的!将军!” “你还有私许终生的心上人,不能因我毁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必要待之。也是没办法的……”女孩急言。 “棠棠,对不起。”冯汉广忽然起身靠近,半跪女孩面前,柔声道。 “将军!”棠棠惊愕出声,瞪一双水汪汪的圆眼不知所措。 “我有一个心上人,他不仅是个男子,还是个疯子。他为了我就快死了,可我还毫不知情,一心以为是他弃我而去。我在这儿普天同庆地洞房花烛,他却只能孤独死在旷野冰原。如此行事,我做不到的,棠棠。” 他看女孩愈发震惊难言,继而悲笑道: “你我都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人生只有一次,为自己活吧。棠棠,我要走了。来不及了。” 冯汉广起身转去,才迈出一步便觉被人抓住衣袖。 “将军,至少我们……做了,才好不叫您落成人话柄……” 冯汉广挑眉一笑,忽地回头与她笑道:“傻丫头,我才不在乎这些。你的清白最重要,我许诺过你父亲,你高棠棠为我一日妻,我便会护你一日周全。直到将你完好无损送去应属于你的地方那日为止,这世上没一人能动你半分。任他皇帝老子都不行!” 将军府一场浩大的盛事持续过夜半,继而散尽了人后只剩红灯笼于红绫在雪夜飘摇,红烛已熄,盛势总是落幕得快。 小将军携长刀从侧窗跳出去时,连红装都没换。 罗娘梦中被木门开启的咯吱声惊醒,惊恐搂住孩子,借月色看男人提刀立在门外,脑后俐落马尾在寒风中吹得摇曳。 “将……将军?” 罗娘甚至以为是恍然梦回,毕竟这把孩子看得无上重视片刻舍不得离的将军,却自打此次时隔盈月的归府后,乃至是突然说要办什么婚事,都未曾来看过他一眼。 而这新婚之夜,连婚服都来不及脱,提着刀是为做何…… 她看男人抬手示意抱孩子过来。罗娘满心只有恐惧,向后缩着不肯放手。 男人无奈跨步向前从罗娘手中捞出孩子,罗娘吓得惊呼,却被一根手指示架在唇边意莫要声张。罗娘瑟瑟发抖着不敢动作,看将军把孩子安置在臂弯,小心翼翼掀开层层襁褓,露出一张安然熟睡的小肥脸。 目光下移,孩子脖子上带着个精致的镂空小银笼,笼里装着颗青绿的珠子。 先前他觉得姚十三赠的那珠子珍贵,直接打上孔串了可惜,临行前命人找工匠框的笼子。如今看来,确实精致。 “思安。”他念着这名字。 “思安呐。” 孩子睡的稳实。 “你可知我为何带你回来。” 耳边唯有婴儿沉呼,全都是他在自言自语。 罗娘退在角落里,看这一向所向披靡,明光大振的将军,怎在这寒夜中,忽然涂了一层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