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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逐白的禁地,他刚进来,天上隐隐睁开一条细而窄的缝隙,像是逐白的黄金瞳懒洋洋睁开一条缝,正在看着来人。 苏九归深喘一口气,吐出一口白雾,雾气蒸腾时,他才压抑住那种惧意。 逐白在房内。 屋内有铭文术法,一串串漆黑的铭文悬挂在空中。 铭文越来越亮,在空中形成一片小字,仿佛是哪个爱写诗的修士写满了整面墙。 地上散落着几片黑色龙鳞,枯叶般一捻就碎。 纱帐随风摇着,如摇动的柳树,层层交叠的铭文术法后是一张床榻。 透过纱帐往后看,只隐隐约约看到一截龙尾,龙尾一摆,很快就被卷走。 逐白显了龙形。 龙身盘踞,鳞片摩擦时发出细微的响动,也不知道这条龙现在有多大,苏九归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个角,连头尾都一时间都分不清在哪儿。 逐白?苏九归轻轻叫他。 但没听到回应,只听到了沙沙声。 像广陵城黑水河底,数百株树木齐声呐喊的声音。 此地简直过分诡异,按理说苏九归应该立即就走,但他不仅没走,反而朝着床帐走去。 逐他连名字都没叫全,被龙尾囵吞卷走,龙身缠身,简直是陷入了一道漩涡。 龙鳞不复以往冰冷,竟然是火热的,仿佛这幅躯体正在灼烧。 摩擦过来时,龙鳞掉下来一两片,落在苏九归脖颈上。 柔软,脆弱的龙鳞。 苏九归连挣扎都没有,也不怕被逐白绞死,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身体,扭曲成一团逐白瑟缩了一下。 然后他张开细小的鳞片,跟掉毛一样,噼里啪啦落了苏九归一手。 逐白?苏九归现在确定逐白不太好。 龙鳞褪去之后留下柔软的龙身,他等于卸下了自己的铠甲。 逐白根本没回应他,苏九归甚至找不到他在哪儿,院落中魔气涌动,屋内突然起了风,铭文咒法风铃般摇晃。 苏九归本想强行让逐白现身,也没下狠手,他略微一停顿,轻声叫他:逐白。 他一遍遍叫他,过了几十次,直到缠绕着他的龙尾越来越松。 龙在动,此时柔软听话地张开,露出里头的人。 苏九归看到之后皱了皱眉,逐白身后就是龙躯,漆黑的龙围绕着他,仿佛躺在蛇窟。 这场面有些诡异,他都顾不得这个,逐白身体蜷缩,额头上都是细汗,一半头发已经白了。 也许是认出了苏九归,他没有拒绝触碰,一双黄金瞳此时浅得发白。 苏九归小心翼翼搂住他。 苏九归刚碰到人,身后龙身涌动,竟然像筑巢一样慢慢合上,将两人关在其中。 逐白身体里有几百个人,这些龙根本不是逐白的本体,真正的逐白就躺在龙中。 逐白穿着一件白色里衣,背后早就被打湿了,眼睛都没什么神采,遇到苏九归之后将自己蜷缩更紧。 你来干什么?这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 当然不太高兴,喜欢筑巢的妖物都不喜欢被人闯入,只不过苏九归与他双修,身上都是逐白的气息,逐白本人不认,那些龙也会认。 苏九归捞起逐白,问:你在退鳞? 蛇族会蜕皮,龙族也会,逐白以前是白龙,如今是黑龙,一身鳞片是要换了吗? 逐白靠着他的腰,闷声道:应该是吧。 苏九归第一次养龙,他也是第一次当龙,他也才知道自己会退鳞。 苏九归问:要多久。 逐白不想让苏九归看到自己这样,回答都很不耐烦,不知道。 逐白这两日总躲他,原来是在换鳞。 为什么不跟我说?苏九归问,不信任他? 逐白停了停,才道:不太好看。 苏九归: 这龙像是个孔雀,在哪儿都要漂漂亮亮的,不太想让爱人看到自己不好看的样子。 他如今身上一半黑一半白,苏九归都猜不到他接下来是个什么颜色,可能这两日见到的逐白都是施的障眼法。 难怪跟他分房睡,一旦睡在身侧,很快就会露馅。 退鳞时慢慢卸下铠甲,极度虚弱,看折子也会睡着,更加没有安全感。 苏九归第一次有点怒意,怎么这么乱来,没人给他护阵,怕这小魔龙把自己弄死。 别怕,苏九归忍着不发火,搂着他,让他枕着自己膝盖,我会陪你。 要是熬一个月才能换完,苏九归可以在此地给他护阵。 逐白问:觉得我腻人吗? 苏九归拍了拍他背脊,不腻。 哦。逐白浅浅应了一句。 苏九归一下下拍着他,逐白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总觉得这条龙不太高兴。 逐白没有安全感,他总是很腻人,需要苏九归一遍遍告诉他。 如此诡异的地方,谈不上什么浪漫的,苏九归想好好哄哄他。 苏九归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看到我在写东西吗? 逐白:看到了。 苏九归道:我写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