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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时,毡帘突然被人挑起了一半,继而响起几声吆喝质问声。 裴钧手一抖,沾着墨的笔在纸上划出了歪歪曲曲的一道。他正要责问何人喧哗,忽的听见帘外有人气鼓鼓地喊道:“他可以随便进我的帐子,我为什么不可以进他的?” “……让他进来。” 裴钧怔了片刻,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话毕,猛地起身,压着声音匆匆慌慌叫宁喜,“快,衣服,孤的衣服!” 宁喜搁下药汤,忙到榻上去给他拿了件外袍,刚递给他,裴钧就蓦的意识到什么不对,赶紧把手里的笔塞给宁喜。那笔还沾着墨,一下子甩出了几星墨点,溅在了宁喜身上倒还好,同时也溅了一小星在他自己下巴上。 还没来得及找东西给他擦,谢晏已经撩开帘子进来了。 宁喜顾不得,一顿手忙脚乱后,忙把笔收起来。 裴钧则做出一副精力不济,强撑着在看公文的虚弱模样。 谢晏重一脚浅一脚地快步到他面前,本是想质问他为什么要抓走狸奴,结果一进来就闻到浓得几乎呛人的药味,再一抬眼,见他仅披着一件外袍坐在案几前,袒露的前胸上露出了几行捆绕过去的纱布。 他胸口上还有别的疤痕,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但与正常的肌肤颜色不同。 突然,那疤痕跳了一下,是裴钧经不住他这么赤-裸裸地打量,轻咳了一声。谢晏猛地回过神来,看到他桌上的折子和笔墨,又见他嘴边有个墨点。 “你又在用嘴写字?” 裴钧没听明白:“什么嘴……” 没等他说完,谢晏已经气呼呼地走上前来,绕到了案几里边。 倘若换个别人,便能看到此时摄政王桌上纸张绘制的,是京中各大势力阵营的关系网图,他圈出的几个,正是亟待拔除的一些钉子,其中有些很可能与今次这场刺杀有关。 但谢晏只是瞥了一眼,绝大数字都不认识,便将它们都推到了一边:“不许看了!” “慢点……”裴钧条件反射地收拾了一下。 谢晏看他护着那堆字,更加不愉快,他一路点着脚跑来的,脚有点疼,站着还低着头跟裴钧说话很不舒服,于是干脆坐在了他面前推空的案几上,蛮不讲理地两手按在他圈椅扶手上:“你看我!” 这样一来,就成了谢晏两臂环着他,居高临下,定定地瞪着他看。 裴钧微怔,不由得向后倾了一下,后背紧贴着椅背,缓缓吞咽一声。 “好,不看了……看你。”裴钧看他气如河豚,鼓着颊,眼睛还红红的。他左手将乱下来的一缕碎发拨到谢晏耳后,蹙眉问道,“谁欺负你了?” 谢晏闷闷地说:“你为什么要抓走狸奴?”他思来想去,狸奴这几天都和自己在一起,没有犯什么错,殿下却叫人去抓他,“因为我和狸奴一起玩,不理你,你就要把他关起来吗?” 他睫毛一颤,本来想好了要忍住不哭的,但控制不住一滴泪珠就失重坠下来,迸碎在裴钧赤-裸的胸膛上:“我以后不和狸奴玩了,你把他放了吧……” “什么狸奴。”裴钧一头雾水,他转头看宁喜,宁喜也茫然地摇头,“嘉成送你猫了?孤没有抓你的狸奴。” 谢晏呜一声,他不承认,眼泪掉的更凶:“狸奴就是狸奴,狸奴会后空翻,狸奴很好,他不挠人……呜狸奴……” 裴钧被哭得心都碎了,想帮他擦脸,谢晏还扭开头不让。但他哭得颠三倒四的,裴钧实在不知道什么狸奴。后来谢晏哭累了,没力气打他,裴钧才找到机会把他劝到小榻上坐,叫宁喜去打洗脸的水。 裴钧拧了帕子给他擦擦脸,看他哭势稍弱,想到这里能有什么良猫,大概是嘉成逮了只野猫哄他玩,如今猫跑了,他才伤心成这个样。 于是苦口婆心地安慰道:“这里的狸奴都很野,你小心被挠。看看就行了,早点放回山里也好。等回了京,孤再给你找一只听话的好狸奴。” 谢晏一听,以为他还要把狸奴丢进山里,顿时又被气哭了,眼眶里开始打雷下雨,哭得都开始抽噎:“我不要别的狸奴……我真的不和他玩了,你不要把狸奴丢进山里……” 裴钧肩上披的衣服都被他扯掉,没办法:“……好好好,不丢,不丢。” 他趴在小榻上哭了一会,没多会就把自己哭睡着了,梦里还要找狸奴。 裴钧不想他一会儿睡醒后又开始闹着要狸奴,就把纪疏闲叫了过来,让他去找猫。 纪疏闲刚审了一遍刺客回来,身上正一股子血腥味,一进帐子就得了件这样的差事,他拿了条半湿的手巾擦了擦靴子上的污迹,一边问:“猫?什么样的猫?什么品种?什么花色?” 裴钧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猫,谢晏哭了这么久也没说清楚,他沉思一阵,眉头微皱:“一只……会后空翻的猫。” 纪疏闲动作一滞:“…………” 裴钧:“……” 沉默了一会,纪疏闲原地跪下,痛心疾首道:“殿下,是臣这几日哪里差事办得不好,您不满意?以至于要这么折磨微臣?您要实在想看猫后空翻,不然……喵~” 他学了一声猫叫,“臣给您翻一个?臣翻得也很好。” “不是,你起来。”裴钧顿了顿,解释道,“他的猫丢了,确实是一只会后空翻的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