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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幽咬牙瞪着越国国君,“你……枉为人主。” “进入城中的应当是大夏最精锐的军队,”越国国君闭着双眼,淡淡道,“一起死吧。” “未必。” 司幽斩风槊一指,身后士兵向前冲锋,他运起轻功飞离马背,于混战的人群中借力踏足,来到包围中心的越国国君头顶,当头一槊劈下,落地转身后又是一击,沉重的兵器与强劲的内力震开周围护卫。 越国国君避无可避,当即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地呕出几口鲜血,身体彻底僵直,死了。 司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与部将一起扫清残留的越国侍卫,彼时天空滚滚浓烟,宫墙也被大火波及,烧了起来。 “将军,事已至此,是否让我军先撤出城外,等到……” 国君已死,越国已亡,城中着火,等到烧干净了,他们再来不迟,轻而易举。 司幽扇了扇周围的烟尘,跳上一段尚未着火的宫墙,瞭望城中形势。 越国国君何其恶毒,竟令士兵锁住了民居,火海中只闻人声却不见人影;越国士兵有的与大夏将士抵抗,但更多的在逃跑;大夏将士们且战且退,不断寻找生路。 火势一再蔓延,恐怕过不了多久,永平城便会化为灰烬。 司幽的心情沉重而复杂。 他突然想起四年前的夏祭,刺客突袭,他在滚滚浓烟中应和着顾重明的琴声,与他并肩作战。 他又想起一直聚少离多的宝包,想起宝包从形貌到动作、从语言到神态无论哪里都像顾重明,其实他真是有点不快有点嫉妒,所以他希望肚子里这个小家伙以后能像他。 司幽笑了,他轻轻勾着嘴角,低下头隔着坚硬的铠甲摸了摸身前柔软的隆起。 斩风槊立于地面,他敛起笑意,满面坚决。 “越国国君已被本将击毙。” “自此刻起,越国不再,永平城乃我大夏国土,城中军民均是我大夏百姓。” “自此刻起,玄甲突骑营并非攻城,而是守城,自本将以下,全营坚决不退,违者立斩。” “自此刻起……”司幽将斩风槊攥紧,“全营救人。” “无论士兵百姓,男女老幼,能救一个,便是一个。” 黑烟弥漫,房屋倾倒,哔剥巨响中,修长俊美的人影身披银甲,仿佛立于云端,玄甲突骑营的将士们单膝跪地,齐声坚决道过“领命”。 司幽等人分散各处,穿行于烈火浓烟中,破开民居,凭着永平城中唯一一条水流,救人救火,即便杯水车薪亦顽强不止。 不久前,他们对于永平来说还是敌军,但很快就有越国士兵和百姓加入他们,一起挣扎着换取生的希望。 不断有人倒下、死去,亦不断有人坚持。 然而水火的力量何等强大,即便是司幽,也在拼命搏斗中渐渐气力衰竭。 他以湿布遮口,倚仗斩风槊踉跄前行,一时没注意到身侧落木,他被重重一击摔倒在地,只来得及护住了肚子,接着便在耳边越发遥远越发模糊的喊叫声中失去了意识。 …… 城外。 发疯了的顾重明被承宣帝派人拦下,在几人的钳制中恍惚了一会儿,突然奔到承宣帝脚边跪倒:“陛下!救火!永平城中有条河连通城外,我们取水!救火!” “当然要救!”承宣帝原本在远处哨台上观战,一看城中起火,他也急了,立刻奔来城外前阵,“朕已经派人去了,你冷静些!” “好,我冷静我冷静!”顾重明口中念着,不断给自己打气,“我也去救火!没事,一定没事!” 城外士兵引来河水,从永平城高大坚固的城墙开始,一点点向内进发。 然而永平城甚大,火势又极猛,努力了许久,他们终究只是在城墙附近打转。 众人皆知,这样的大火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将城内烧得连渣都不剩,但无论是承宣帝还是冲在火海最前方的营救士兵,没有一人停下脚步,没有一人打算放弃。 时间一点点过去,城内城外的人们不计后果地努力着,与自然之神力相比,人力固然渺小,但亦有其无可取代的可贵之处。 用至极处,自然之力亦会动摇改变。 突然黑云压顶,天空气息翻滚,轰隆隆骤然变色,倏而大雨倾盆泻下,雨点砸在人身上脸上阵阵发疼,但所有人都没有躲避,反而聚众欢呼、欢欣鼓舞。 顾重明激动地跪倒在地,眼泪混在雨里,然后卯足了全身的力气,与士兵们一道,随着渐渐熄灭的火焰冲入城中。 “大幽,你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永平城房屋倾倒、水火交融,一派惨象。 满目疮痍中,顾重明翻过断壁残垣,奔走在尸身与灰烬中,大声呼喊着司幽的名字。 他怕司幽已经死了;怕司幽缺了胳膊少了腿;怕找来找去最终只落得一场空。 他胡思乱想了许多,但当他蓦地看到横在石堆旁的那柄威武的斩风槊时,突然就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怕了。 只要大幽还在,就没有什么比这更好。 他疯狂推开乱石,看到埋在其中的人睁着眼,还对他笑,顿时喜极而泣。 “大幽——!” 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司幽先前为救火,跳入河中弄湿了身体,又淋了一场大雨,如今战衣沉重而皱巴地贴在身上,头发也成了一缕一缕,脸上身上布满烟尘,明明狼狈极了,但顾重明却觉得他好看,比从前所有时候,包括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都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