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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藻宫咸鱼纪事 第68节

    皇上道:“焕儿,你的确递交了请求随军前往百越的折子,但朕还未批复,不是吗?”

    三皇子脸色一变,但很快又调整好了。

    皇上继续道:“你萍jiejie的意思是希望你别去百越,萍儿与曦儿向来亲厚,想来你曦jiejie的意思也是如此,淑贵妃,你觉得三皇子该去百越吗?”

    淑贵妃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慈和的笑容,道:“虽然三皇子志在四方,有建功立业之心,但按长公主的说法,百越之行似乎十分危险,臣妾觉得,三皇子还是不去为好。”

    皇上道:“淑贵妃也认为你不该去,现在就看你母亲的意见了——容嫔,你的意思呢?”

    我吓了一跳,一边偷觑皇上的脸色,一边斟酌着三皇子的想法,在无限纠结中起身行礼道:“妾身惶恐,妾身一介深宫妇人,见识粗浅,皇上的意思就是妾身的意思。”

    皇上眯眼看着我,冷笑一声,我只觉得自己从灵魂到rou体都随着这声冷笑抖了三抖。

    我终于还是怂了。

    “皇上,人说成家立业,自然是该先成家后立业,三皇子未曾娶妻,身边连个屋里人也没有,妾身私心里觉得,三皇子就算要去战场,也该先娶了王妃,生下皇孙,再去干那生死不明的事情,如此,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妾身也有个盼头……妾身愚钝,这只是妾身的一介妇人短见,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看向三皇子,道:“焕儿,你母亲也希望你能留下来,如你母亲所言,你至少该先成了家,如你大哥二哥一般娶妻生子,才能去做那刀剑无眼,生死不明的事情。”

    三皇子拱手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之际,沈辰整军出发,前往百越。

    因百越环境特殊,沈辰带了不少驱虫解毒的药物,皇上还封了个突厥来的赤脚医生做军医。

    三皇子不能同往,我便没有资格相送,但听去过的人说,我长姐腹部微凸,似是怀有身孕。

    也有人说那是长姐年后发福,具体什么情况,我没见到长姐,并不确定。

    冯静仪道:“沈将军回京才几个月?你长姐就算有孕,现在也不一定看得出来,除非怀的是双胞胎,双胞胎生子可是很艰辛的。”

    历来难产的妇人,十之七八都是怀了双生子,尤其沈辰又不在,长姐已经有了一儿一女,我倒宁可长姐只是年后发了福。

    皇上着急三皇子的婚事,挑三王妃的重担便又落在了我的肩头,经过这么久,我早已记住了京城佳丽们的名字,对每个女子的情况都如数家珍,常常跟三皇子说起,三皇子却并不太愿意听我说。

    我万般无奈,只得再次派人找上淑贵妃,让淑贵妃组织赏花宴。

    三皇子去了几次,最后索性搬回了三皇子府,只每两天午后来请一次安,我每次派人寻他,得到的回复都是已有安排。

    听伺候三皇子的宫人说,三皇子近来常常在外应酬。

    我实在无法,便找上了皇上,向皇上说明情况后,皇上总算是找了三皇子谈话。

    然而这次谈话过后,皇上却再也没有逼着三皇子娶妻了,还跟淑贵妃说,前线战事紧张,消耗巨大,让淑贵妃减少宴饮次数。

    也不知三皇子是怎么说服皇上的。

    不用给三皇子张罗相亲宴,三皇子又长居三皇子府,我便彻底闲了下来,也有空钻研三皇子从突厥给我带来的飘飘花了。

    这飘飘花原是长在契丹大漠里的,如今被三皇子带来了大宁朝皇宫,许是水土不服,一连死了好几株。

    但像我这种经验丰富的养花人,专治花花草草的水土不服,我试了好几次,直到几个月后,终于养出了一朵飘飘花。

    飘飘花有七片花瓣,每片花瓣颜色皆不同,由里至外,颜色由深至浅,我看着那七彩的花朵绽放在阳光下,仿佛七颗宝石齐聚,竟觉得有些目眩神迷之感。

    真好看。

    值了。

    我把全皇宫唯一一朵飘飘花摆在青藻宫门口炫耀了几天,又被嘉嫔借去作画,在霖泉宫放了几天,最后,我趁着这飘飘花还没结果,迅猛快速地把花摘了下来,做成了全皇宫唯一一朵七彩的干花。

    冯静仪痛心疾首道:“传说飘飘花果实在契丹价值千金,你个败家子啊败家子。”

    我道:“在契丹价值万金,在大宁朝皇城也是一文不值,你没看嘉嫔,我不过说要收她一点赏花费,她却一分也不肯给。”

    冯静仪道:“嘉嫔最近也是穷得很,她看中了契丹的染料,但契丹商船一年才来一次,她硬是一下子买了十盒,前儿姜老板进宫,又从她那捞了不少钱,我看她现在啊,西北风配土就是最好的粮食。

    这可真是……

    “啧啧啧,还是要勤俭持家啊。”

    冯静仪道:“勤俭持家?那是我们这样的人才需要勤俭持家,嘉嫔是盐商之女,她连勤俭的俭字都未必认得呢。”

    “盐商?”我道,“那她是皇商出身啊,难怪。”

    我朝只有一位盐商,在大宁朝前是个贩私盐的商人,财力雄厚,因在建朝时很给了些援助,便成了朝廷撑腰的皇家盐商,又因在大宁朝与突厥百越的战争中出了不少钱,战争结束后,皇上将他们家家主封了爵,嘉嫔想来就是那时进宫的。

    如此看来,嘉嫔的家世也很不错啊。

    不过宫里的女子,恐怕没几个家世差的,连我当初那样,熬了十年后,都有了做大将军的姐夫。

    沈辰如今远在百越,也不知百越的战况如何了。

    虽然皇上和文武百官似乎都觉得这场仗很轻松,三皇子也这么认为,但想到长公主那天说的“草原沼泽、猛兽毒蛇、食人虫蚁”,我还是有些心中不安。

    三皇子未参战,我便没有家书,完全打听不到百越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长姐的近况,某日三皇子来请安时,我想到三皇子可以自由出入宫闱,便委托了三皇子为我传递长姐的消息。

    我不逼着三皇子参加相亲宴时,三皇子便很好说话,他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和他又闲聊了几句,从他散漫的闲话中,我突然发现,三皇子近来似乎跟赵方清走的很近?

    好啊,两个执意不肯成婚的男人凑一块儿了。

    第88章 长姐流产

    因赵方清实在单身太久了,何老先生曾提出过为赵方清做媒,赵方清同意了,男女双方约在一诗会上,结果那时正赶上一件大案子,赵方清留在刑部加班加点,忘了这回事,直接放了那女子的鸽子。

    刑部尚书也曾为赵方清牵过线,结果诗会进行到一半,有百姓求见,告状喊冤,赵方清直接撇下众人,出去处理事务。

    关键那事并不是该归他管的,全因赵方清太出名,才总有人找上门。

    此后再有人给赵方清牵线搭桥,赵方清便一律以公务繁忙无暇顾家为由拒绝了,旁人做媒本就只是看个热闹,不是真心着急,赵方清又无父无母,没人帮着张罗婚事,赵方清就一直单身到现在。

    我们三人捧着西瓜围坐于撷芳殿,三皇子道:“赵大人也是忙于国事,他最近又在拟定新法,欲使各郡县民意能直接上达天听,同时禁百越奴市,严查百越奴商人,还要在突厥和百越增设学堂。”

    冯静仪道:“使各郡县民意直接上达天听?还禁百越奴?他这是作死啊,难怪他不成婚,要我是他,我也不成婚,株连之罪可还没被废呢,别祸害了京城的良家女子。”

    三皇子道:“那还不至于,赵大人不曾私德有亏,父皇又是铁血手腕,断不会受小人蒙蔽,寒了功臣良将的心。”

    我有些奇怪。

    当初是赵方清出手扳倒了李家,使三皇子彻底失去了母家的依靠,如今三皇子居然这样称赞赵方清?

    赵方清受何老先生提携知遇之恩,何家与三皇子又是对立的,赵方清也敢让三皇子夸他?

    朝堂派系之争,真的有这么温和虚伪吗?

    或者其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三皇子和赵方清其实都是大公无私的正直人,并不为个人私情利益而结交?

    太复杂了。

    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不想了。

    反正赵方清和三皇子都是聪明人,我何苦去担忧他们的事情……

    两天后,三皇子带来了长姐的消息。

    我长姐有孕了。

    因三皇子是为我而打听的,长姐透露的东西还要更多些。

    我长姐已有六个月的身孕,是双生子,且胎像十分不稳,随时可能流产。

    大夫说,我长姐纵使能把孩子保到八个月,生产时也必定会难产,到时,别的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遭,我长姐生孩子就是奈何桥逛一逛。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孟婆灌了汤。

    长姐说,她现在已经从将军府搬到了沈府调养安胎,沈国公已向皇上报备,修书给了沈辰,孩子是去是留,难产时保大保小,都由沈辰这个父亲来做决定,如今就静待沈辰回音了。

    我很不爽。

    虽然知道沈辰不会害我长姐,但我长姐的性命,凭什么要由沈辰来决定。

    我道:“焕儿,你可有法子拦下沈辰的家书?”

    三皇子无奈道:“没有,军中主将传出的书信,都会用蜡封住,就算拦下,我也不能私自查看或修改。”

    “好吧。”

    “等军中传来书信时,我会再去拜访沈夫人的。”

    三皇子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沈辰传来的书信,我是和长姐在同一天知道书信内容的。

    沈辰在信里说,孩子去留由大夫决断,一切以我长姐为重,他已经向皇上告假,待结束最近一场战役,就立即随信差赶回京城。

    主将归心似箭,皇上也不能勉强,只派了太医常驻沈府,同时要求沈辰在军中做出合理的安排,且假期一过,务必及时返回军营。

    体贴人情,恩威并施,是皇上的风格。

    八天后,沈辰返回京城,长姐服下堕胎的药物,腹中双生子化为一摊血水。

    军事紧急,沈辰只请了二十天的假,来去路程就要花费至少十五天,也就是说,沈辰只能在京城待五天。

    沈辰归来五天后,三皇子正好来请安,我道:“算算日子,今天你师傅就该走了,你不去送他吗?”

    三皇子道:“沈夫人身体虚弱,心情郁结,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沈将军还没打算走呢。”

    我惊道:“那他准备待几天?万一误了时间,二十天后没能及时回到百越,那可是延误军情的大罪。”

    三皇子道:“其实军中之事,都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只要沈将军能大胜还朝,他再晚十天回军营都没事,若是打了败仗,纵然他不请假,也落不着好。”

    我点点头,道:“待沈辰离开京城时,他离开的时辰,出的哪个城门,走的哪条道,你通通告诉我一声,”

    “好。”

    沈辰是在三天后离开京城的,据说他原定前天上午离开,连马都牵好了,但因放心不下我长姐和一双儿女,依依惜别之际,就又留下来了。

    三皇子将沈辰离开的时辰和地点告诉我,笑道:“沈将军只误了三天,延误军情三天以内是三等罪,三至七天是二等罪,七天以上是一等罪,陈娘娘想预防他人诬告陷害,只是记下沈将军离去的时辰,恐怕还不够,需得将今日值守城门的小吏记下来。”

    说罢,便报了那几个小吏的名字。

    我将这些东西写在纸上,收进暗格内,夸赞道:“还是焕儿考虑周全,焕儿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三皇子羞涩地笑了笑,道:“我原本没想到这一点,还是被陈娘娘提醒了,路过城门时,才突然想起来的,这许是我和陈娘娘心有灵犀、心意相通的缘故。”

    用心有灵犀来形容母子之间的默契其实并不合适,听起来便有些奇奇怪怪的,但我并不想把母子闲话搞得跟先生上课一样,因此便没纠正这一点。

    夏日将尽的某一天,何昭仪在永春池旁扑蝶,偶遇了闲逛至永春池的皇上,一番老夫少妾的柔情蜜意后,何昭仪被皇上召幸,于晚膳时分坐上金龙宫小轿,前往金龙宫,却在晚膳后没多久,又被同一顶小轿送了回去。

    当晚,皇上没有再召嫔妃侍奉。

    何昭仪很被人嘲笑了一段时间,虽然碍着淑贵妃,没人敢当面嘲笑,但私底下却被我听见了不少。

    近些年天下还算太平,皇上或去嫔妃宫中留宿,或召嫔妃前往金龙宫侍奉,很少有孤枕独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