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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瑄背贴着冰凉的瓷砖,右手紧紧按压着上腹,勉强抬起头,脸上挂着碎汗,嘴唇毫无血色,喘息急促,说不出话来,只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总监...设计部的人说,宣总监暂停了‘馥郁浓情’系列冬装宣传,走秀服装和宣传视频,都被临时收走了。” “咳...谁...” 见梁瑄说话微喘,许清赶紧接上:“听说是王董叫停了今晚的直播,现在,现场乱得一塌糊涂。总监,怎么办啊,就剩不到十分钟了...” 梁瑄撑着膝盖,按着胃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他手掌有些发麻,慢慢地从兜里拿出静了音的手机,指尖还有些不听使唤。 他看着屏幕上三条未接来电,看着沈珩的名字,挂着冷汗的眼睫忽得微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 岑映雪坐在车后座,双手紧紧攥着裙边,不时偷偷抬眼去打量面无表情的沈珩,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沈珩右手放在膝盖上,手里攥着手机,显示屏上一直是拨号状态,而耳机里一直传来忙音。 秘书握着方向盘,按照沈珩的暗示一路狂飙,趁等红灯的片刻喘息时间,插空问了一句。 “总经理,今晚的会面...” “取消。” 沈珩摘了耳机,按灭了拨号,梁瑄的名字也随着锁屏一起暗下去。 他眉心紧蹙,眼睫微垂,大拇指攥拳划过食指指节,一下一下地揉着,那是他焦虑时惯有的动作。 岑映雪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想说点什么来宽慰一下沈珩,可她的阿珩哥哥气场实在太冷,生生把她嘴唇冻得打了瓢,话都说不全。 好久没见过他这么生气了。 “过敏会有多严重呀...”岑映雪小声嘀咕,“我之前也吃海鲜过敏,身上起了一天的疹子就好了。” 沈珩转头,视线沉重,眼神凌厉。 “犯错无可避免,无知可以学习,但傲慢无可救药。” 岑映雪从没听过沈珩说这样的重话,眼泪一瞬间便涌上了眼眶,她压着心底的害怕和委屈,打开了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搜索着过敏反应,越看越心惊,看到后来,她咬着下唇,呜呜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珩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面巾纸,搁在岑映雪身侧的座椅上,正要再继续联系梁瑄,却接到了一个急促的电话。 “沈珩,我们请你来,不是为了让你糟蹋思源的牌子的!” 一道厚重的声音堵在沈珩手机听筒处,话语带着居高临下的指责,又带着些愤怒。 沈珩将手机拿远了些,眼眸压着沉怒,语气却依旧淡淡的。 “我以为,王董应该有些自知之明。” “什么?沈珩,你这是什么态度?” 听着王桐难以置信的反问,沈珩指尖轻扣膝盖,淡淡道:“思源的口碑触底,几乎濒临崩溃;而董事会古板老旧,偏爱指点江山。思源生死一瞬,能救它的只有我。这就是我的意思,不知道我是否说清楚了?” 如此冷傲骄矜的发言,让王桐憋得半天说不出话。 被人捧的久了,就忘了被现实打脸的疼。 “莫非王董真因为,我是看重了思源的金字招牌,才放弃了正当盛时的嘉和?还是王董觉得,拟给我的卖身合同,足以让我放弃嘉和的高薪?”沈珩轻扣的指尖蓦地一顿,言语亦如重锤落地,火星四溅,“活在梦里的人,该醒醒了。” 王桐顿了许久,愤而挂断电话。 秘书从后视镜看沈珩,视线里有些忧愁:“总经理,你是不是...” 岑映雪小声地接上:“...太冲动了?” 阿珩哥哥从来不当众发脾气,从来都是闷枪打飞鸟,一打一个准,什么时候变成机关枪了?! 不过...好,好帅啊... 岑映雪正沉醉于沈珩偶尔流露出的霸道总裁风范,便见他蓦地接起电话,眼中冷冽尽散,竟带上了两分急切。 “梁瑄,你没事?” “嗯,怎么了?” 梁瑄清浅温和的声音自手机里传出,沈珩攥紧的手微松,拧着的浓眉也悄然展平。 “我想跟你说...” “我知道了。” “嗯。”梁瑄慢慢地喘了口气,指尖拧掐着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我猜...我上次提交给你的策划案,你批准了,而且准备了,对吗?” 沈珩悄然牵了唇,眼眸里融了些暖意。 “对。” “能麻烦你...把‘春蚕吟雪’的概念片和服装样品发过来吗?” “概念先导片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样品有一套女装,另有一块顾绣劈丝红梅,我都会派人拿过去。” “...好。”梁瑄轻轻笑了,“有我在,你的秀演就不会中途落幕。” 沈珩听着梁瑄清冷微哑的声线,静了片刻,没说话,似乎在听梁瑄如风清浅的呼吸声。 “梁瑄。” 沈珩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什么。 “嗯?” 梁瑄蹲在地面上,微带鼻音地轻声回着。 “别骗我。” 三个字,说得很慢。 梁瑄把脸埋进膝盖里,喉咙微酸。 “我骗你干什么?” 连他自己都没留意到,带着嗔怪的话语,像极了从前。 沈珩慢慢放下了手机,阖上眼,疲累的神色被初上的华灯映得微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