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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鹤径从右侧的台阶下来,返回了座位上,从宗炀的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目睹到颜鹤径的背影,以及偶尔转过来的侧影。 认识颜鹤径的时候是冬天,现在已入夏,当时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但现在颜鹤径坐在最前方,并且在有许多知名作家的场合,被邀请上台讲话。即使宗炀不太了解颜鹤径获得过哪些文学奖项,那些奖项有多少含金量,他也清楚认识到颜鹤径很优秀、成功。 宗炀把他和颜鹤径的关系形容为“一定程度的陌生人”。 在过去的两个月中,他当然熟知颜鹤径的身体,也因无数次身体的交合,加深了他们对彼此个人生活的陌生。 颜鹤径偶尔会聊一些琐事,但他从不过问宗炀的事情,也不曾多说自己的事情,他展现了他的体贴与教养,幸福宽松的家庭生长环境——与宗炀截然不同的人生。 颜鹤径保持着清醒,即便是在高。潮过后,他也能快速恢复镇静,除了那些生理上的痕迹。 时常在酒店里,宗炀在昏暗中蓦地窥探到颜鹤径清透明亮的眼睛,他会感到毫无征兆的害怕,那种把即将到来的事情隔绝开的恐惧,而宗炀习惯了主导。 他闭上眼,拒绝再看到颜鹤径的眼睛,他抓住颜鹤径的头发,动作变得有些粗暴和猛烈,颜鹤径会发出很克制的呜咽,但从不拒绝,像是痛快且快乐地承受了。 在宗炀身下痛苦快乐的颜鹤径和穿着考究西装的颜鹤径,如同两个割裂开的个体,宗炀只能认识在酒店床上放荡的颜鹤径,其他的颜鹤径,宗炀是看不到的。 宗炀在冷气中听完了颜鹤径的讲话,他对面前的菜品没有太大的食欲,想要离开,外面的温度高,可以让他不感到难受。 酒会的灯光较暗,宗炀压低身子,从座位绕到门口,正要踏出门时,有人按住了他的手臂。 他侧头看去,颜鹤径眯起眼睛盯着他,头发用发胶梳了起来,额头显得很饱满光滑。 “你去上厕所?” 宗炀临时改变了想法,说:“对,你也要去?” “一起吧。” 颜鹤径首先迈出了脚步,很硬的皮鞋踏在金色的大理石瓷砖上,发出生硬的响声。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宗炀,小声地催促道:“走快一点,阿炀。” 卫生间在三楼,需要再上一层楼。宗炀先从卫生间出来,站在走廊突出去的一处露台等颜鹤径。 露台很宽敞,立在此处,能看到酒店花园葱郁的树林,蜿蜒的石径隐藏其内,路上许多零散的竹叶,什么人也没有。 宗炀想到了颜鹤径的名字,鹤径鹤径,这个名字很适合他。颜鹤径就是一条清幽的路,宗炀在道路的旁边,因为道路太干净漂亮了,而他的鞋子太脏,所以没有走上去。 夜晚无风,只有封闭的热气蒸腾着,宗炀帮颜鹤径拿着西装外套。颜鹤径很快就出来了,他接过外套,指尖触碰到宗炀的手背,他的手还是湿润的,有些冰凉。 颜鹤径点了一支烟,烟雾上升,挡住了宗炀的目光。 “还是第一次看你穿得这样正式,”颜鹤径左手搭在栏杆上,“成熟很多。” 宗炀的手在沉闷的空气中流转,他想了想,说:“看上去还比你小六岁吗?” 颜鹤径似乎在沉思,颇为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宗炀:“每次和你在一起,就会感叹年轻真好。” “年轻的确有许多好处。” 宗炀认同地点头,突然抢走了颜鹤径燃烧的香烟,熄灭了扔在垃圾桶里。颜鹤径疑惑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比如无限的精力。”宗炀握住了颜鹤径的手腕,带他穿过走廊,走下环形的楼梯。 “带你体验年轻人的好处。” 第10章 你想要什么 宗炀开车,窗户灌进来清新的自然风,人像被风拽着走。颜鹤径放了一首《Amour》,坐在副驾上,轻轻跟着哼唱。 宗炀发现颜鹤径唱歌很好听,粤语听上去也挺标准,有些感兴趣:“你还会粤语。” 颜鹤径酒喝得有点多,情绪像分散的水汽,眼眶发着热。他装模做样地说了几句蹩脚粤语,随即大笑:“我不会,只是会粤语歌而已。” 因为他的蹩脚粤语,宗炀被逗笑了,露出了净白的牙齿。 不受意识支配的情况下,颜鹤径伸手碰了碰宗炀的脸,觉得他笑起来像个天真的高中生。 于是宗炀没有笑了,贴着颜鹤径的指腹,在等红灯时偏头看过来,没有做出反应,之后颜鹤径收回了手。 “听过《Amour》吗?你们年轻人都不听张学友了吧。” 宗炀皱起了眉,眉间呈现出两道像河流一样的痕迹。 他像有些不开心地说:“为什么总说年龄,你觉得自己很老吗?” 颜鹤径想了一会儿,回答:“与其说‘老’,不如说是‘自知’。” “什么意思?” 颜鹤径思虑了措辞,轻巧地说:“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很鲁莽,什么都想要,也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得到。成功、爱情、地位,那些当时我觉得非常重要的东西。现在不一样了,我清楚有些东西是没办法兼得的,所以我释怀了。” “而且六年前的我,只会和爱的人上床,性对我是庄重的。但其实谁可以评定对性的价值观?每个人对此都持有不同看法,你能说意见不同的观点就是错误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