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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那个泊清不是满身是刺的小兽,而是忽然一下子被揭开了鲜血淋漓的伤口的人类。 泊清骂了句脏话。最后只给他留下一个滚字和一个头也不回的背影,留他一个人坐在楼道里久久地发怔。 …… 清清不见了。黎炘出去找了他一圈,厕所也挨个找了,还是没见着人。等他遍寻无果回到教室的时候,却看见他们位置上,一个闷头趴在桌子上、正在呼呼大睡的身影。 黎炘一走近,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 他放轻手脚回到座位上,虽然这么做用处并不大。这个人只要想睡觉,就算是再大嗓门的老师上课也是不能把他吵醒的。 结果泊清这一睡果真直接睡到了下午放学铃响起。期间连头也没抬起来过一下。 第十三章 第二天,泊清回学校的时候,黎炘问他:“清清昨天一个人回去的?” 泊清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他母亲最近发病的次数好像变得频繁了。不然昨天也不至于被他发现。 她这次下手是有点重。皮带抽一下,金属扣挂在rou上,青紫的瘀伤里面渗着血丝。泊清换了个和平时不一样的姿势趴在桌子上,还是被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 作为离他最近的人,连陆一衍都看见了,黎炘更是轻易便发现了那些校服底下掩盖不住的痕迹。 黎炘眉头皱起。泊清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 尽管泊清已经尽量不让自己被打到太显眼的地方了,但是夏季的校服一上身,脖子很手臂上的伤难免有些遮不住。 而且他身上的伤都是大片的,浓墨重彩的。要么青紫要么皮下瘀血,看起来是吓人了一点。 “打架。”泊清没有看他,语气懒洋洋的,浑不在意。 “跟谁?” 他紧追不舍的问题让泊清不耐。他现在没那个心情去应付黎炘。 泊清没有回答他,趴在桌子上装作睡着,就这么不理他了。他眼睛闭上了,从耳边却不断传来黎炘礼貌地询问其他人的声音。他在到处问别人现在有没有药。 吵死了,又烦又吵。泊清越听心里越烦躁。在黎炘问到第三个人的时候,他突然坐起身,上去对着黎炘的椅子就是一脚。 哐一声,引来旁边的人奇怪的视线。背对着他的黎炘身子一顿,他一回头,看到泊清正目光凉凉地看着他。 黎炘就知道,泊清是真的生气了。 在确定这个人不会再多管闲事之后,泊清重新闷头趴了回去。 泊清心情本就烦乱。他也没想到陆一衍会自作主张去查他家里的事。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以为他是谁? 烦得他一度想要来根烟。但是一想到烟全都在陆一衍手里,泊清就更烦了。 他从来都不会让陆一衍送自己回家。 要是让他妈看见他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她会当场疯掉的。 她丈夫得了这种变态的病,她的后半生也跟着悲惨地坍塌了。现在,她的儿子也得了这种变态的病。 是缠上身就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瘟疫;是反复流脓发炎,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伤口;是从童年就笼罩住他整个人生的可悲的阴影——也是他这个人的一部分。 提醒着他,他是多不堪的一个人。 他曾经也很想向别人一样当一个正常人的,真的。 因为他有病。他的出生注定是个错误,他现在活着,每一天都是他母亲噩梦的延续。 泊清一动不动地趴在课桌上。他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 他的眼睛生得真是得天独厚。眼睫毛又黑又密,看上去就跟上了天然眼线似的。闭上眼时,像对外界阖上了一层浓密的小帘子。 泊清趴在桌子上,整个人仿佛处于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对于他们家里发生的事,该难过的也早难过完了。他不应该发火的,他没有立场发火,不管是对陆一衍还是黎炘。 他就是觉得他mama很可怜。 他觉得自己很可怜。 “清清。” 泊清没有看他,却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凑了上来。黎炘的声音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来。 像是在抚摸婴儿床里睡着的小宝宝的那种力度,他声音轻轻地问他:“清清疼不疼?” 黎炘知道他没在睡觉。他像在往门缝里塞纸条一样,说话声偷偷摸摸的。 泊清不理他,黎炘也没有走,他耐心地在那里等了一会,终于等到那双眼睫有了动静,那双眼睛在他面前睁开了。 他和黎炘无声对视了一会,依然是那个趴着的姿势,忽而说:“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之前无论他做什么,这个钢铁直男都是一副宁折不弯的姿态。现在只是看了一眼他的伤,那道坚不可摧的围墙这会倒是妥协地软化下去了。 黎炘倒是看出来了,他不想继续谈论伤口的话题。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泊清五官都生得极美,他撒娇的时候,都是要比任何人更容易使人心软的。他唇角勾着一点弧度,恃美行凶也不过如此。 像一只讨要抚摸的猫。他声音慵懒,又带上一点鼻音,听上去软绵绵的,柔软而无害。让人禁不住诱惑,想要伸手去挠他的下颌,让他眯起眼睛,漂亮的小脸上像猫一样露出舒服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