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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像无良地主,这像是拿走自己卖身契就翻脸不认人的老鸨子,蒋衡想。 蒋衡紧接着发现,在这个吐槽剧本里,他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的位置塞进了“可怜无助的失足少女”上,不由得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弓着身子笑了一声。 纪尧闻声回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 没发烧啊,纪尧费解地想:他的人体构造有什么问题吗,胃出血还会产生脑子不好的并发症? 很快手术室那边传来准备完毕的消息,纪尧把蒋衡身上乱七八糟的随身物品打劫一样地洗扫一空放在存放处,然后跟急诊的值班医生一起把他转移到了推床上。 蒋衡不知道从哪挤出了一点精力,反倒比刚才清醒了一点,他盯着纪尧的侧脸,脑子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腕,玩笑道:“……对了,你不会把纱布落我肚子里吧?” 纪尧无语地看着他,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把他乱动的爪子扒拉回床上。 “大可不必。” 第4章 “我说我是那个关系户” 等到纪尧处理完作死的前男友,他的夜班就剩下个尾巴。 纪医生的职业道德和心理素质显然很不错,没对任人宰割的前男友下黑手,把他缝缝补补治好了不说,还打电话叫住院部护士帮忙给他找了个护工。 他一宿没合眼,做完手术后没回办公室,在走廊里坐了一会儿,亮晃晃的大灯打在锃亮的瓷砖上,盯久了有点晃神。 收尾的护士走过来问他是不是不舒服,纪尧摇了摇头,说了声没有。 于是护士没再说什么,收拾了东西,也先离开了。 纪尧食指方才勒过缝线的地方有些疼痒,他捏了捏指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之前在急诊室的时候,纪尧还以为蒋衡是过量饮酒产生的急性胃出血,可开了刀才发现,他似乎胃病有一段时间了。溃疡面不小,但并不处于活动期,看来之前有好好保养过一段时间,只是一顿“深水炸弹”给他炸回了解放前。 但纪尧明明记得,之前他跟蒋衡分手的时候,对方还是个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健全人,从没有这种娇贵毛病。 葛兴说他出过国,他为什么突然出去了,这几年又是怎么过的。 纪尧漫无目的地走神了半天,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试图追溯蒋衡的事儿,他啧了一声,晃了晃脑袋,愣把对方从脑子里晃了出去。 果然缺觉就是容易胡思乱想,纪尧想。 纪尧又歇了一会儿,顺便琢磨了一下他没写完的青年医师学习报告,直到写材料的忧愁彻彻底底盖过了蒋衡这个人,他才神清气爽地站起来,拖着虚浮的脚步去交班了。 他跟同事交接完情况,临下班时职业道德作祟,查完房后忍不住又拐到病房门口看了一眼蒋衡,发觉住院部那边的护工已经到位了,便没再进去,转头走了。 高景逸赶到医院时,正好是第二天傍晚,蒋衡靠着两个厚厚的枕头坐在床上刷Pad,鼻梁上架着眼镜,手里转着感应笔,时不时在屏幕上写两笔什么。 一个男护工半蹲在床脚,正在调整被蹭歪的床单。 高景逸拎着果篮在门口站定,屈指敲了敲门。 “这就太形式主义了。”蒋衡瞄了他一眼,笑着说:“你那篮子里的东西我现在都吃不了,你还不如直接给我折现。” “太务实就没意思了。”高景逸抽走了他手里的笔,吐槽道:“歇歇吧,劳模,地球不停转。” 护工看了看高景逸,识趣地拎起床头的透明水壶,跟蒋衡说了声先去打水,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高景逸打量了他一会儿,发觉他穿着整齐,气色也还好,不由得放下了心。 “哪找的护工,人还不错。”高景逸说。 “关系户找的。”蒋衡说。 “啊?”高景逸一头雾水:“关系户干活这么利索呢?” “没说他。”蒋衡把手里的平板一合,靠回床头,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我说我是那个关系户。” 高景逸:“……” 蒋衡笑而不语,没想解释纪尧的事儿,顺手把东西往床头柜一放,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之前给你打电话,结果手机关机,我又打电话去律所前台问,才知道你住院了。”高景逸说:“你说你也是,这么大事儿都不吭声,我不在上海,你不会找你嫂子?” “你饶了我吧。”蒋衡好笑道:“你不在家,我大半夜打电话找嫂子出来见面,你自己想想这像话吗。” 高景逸啧了一声,满脸不赞同,浅浅地吸了口气,大有摆出架势唠叨两句的前兆。蒋衡眼疾手快地一摆手打断了他,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儿?” “哦,对。”高景逸的输出还没开始就被打断,注意力很快被蒋衡牵走,摇摇头说道:“其实没什么,就是律所的小刘出了点事,昨天下班路上不小心掉进维修的窖井盖里了,人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腿摔断了——你说说,一个你一个她,接连出事儿,什么运道,改天真得去城隍庙拜拜。” “报工伤了吗?”蒋衡问。 “报了,你放心好了。”高景逸说:“人事部也去医院看过了——找你是因为她手里刚划过去一份案子,现在得找人接手。律所别人忙不过来,我又在忙李总深圳分公司的事儿,本来想问你行不行,不过看你这样,还是算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