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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莺看向潘衍,潘衍亦推脱:“燕生既如此说,想必是有性命之虞,人活不易,望你长虑。”又道:“春闱将至,时辰紧迫,读书为首,就不同去了。” 看官定怨他无情无义,其实非然,他原身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姐妹,孤寡一世,为东厂督主多是权倾相轧,杀心一片,何曾谈什么情。如今穿附魂魄在这具躯体上,虽潘莺吃穿住行与他同在,但铁石心肠岂非朝夕可融,更况肩负改国换朝纠错之任,还要一偿此生多子夙愿,他惜命的很。 潘莺心底浮起薄寒,并不显露,有人拍门大喊:“马车到了,可是这家要用的?”她亦高应一声,便起身,挎着包袱走到槛前,朝巧姐儿温和地说:“我们走了。” 潘巧过来牵阿姐的手,走两步要等潘衍:“哥哥一起走!” 潘莺冷笑道:“哥哥要念书考状元。” “哥哥考上状元,爹爹就回来了。”巧姐儿自语,又歪头到处找:“燕哥哥一起走!” “燕哥哥要留在家里养伤。” 巧姐儿有些失落,却也懂事的不闹了。 潘衍觑眼看着四方门外,潘莺海棠红的裙子被风吹得鼓荡,飘飘地,亭亭地,巧姐儿脑后扎着两个小揪,戴着粉色宫花,天气晴好,屋檐嘀嗒落着雪水串儿,她俩手拉着手走在冬阳里,背影愈渐愈远,仿佛此时走了,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若再也不会回来,他的蛊毒怎么解?!潘衍蓦得意识到此个性命攸关的问题,松了筷箸,腾得撩袍站起,拿过一把青绸油伞:“看天午后要落雪,怎连伞也忘带。”大步追出去。 潘莺抱着巧姐儿在舆里才坐定,忽得车门一拉,便见得潘衍紧跨上来坐定,巧姐儿高兴极了,潘莺知晓他为何改变主意,淡笑道:“算你还知轻重。” 潘衍沉脸不语,马车摇摇晃晃开始缓行,又有一人跟进来,却是燕十三,他讪讪道:“人多壮胆,总没坏处。” 巧姐儿笑嘻嘻地伸手要他抱。 妖孽!好大胆子!燕十三视为不见。 潘莺掀帘朝外看,京城里街市繁华,人烟浩渺,犹至城门时愈发闹忙,小贩货郎肩挨簇簇,因出城客皆晓外面是荒凉,都在此进行补济。 有卖坛酒茶水的、锅里热着猪rou馒头、黄面粘糕、灌白糖馅的饽饽,还有卖剁好的腌鸡腊rou、红糟风鱼、野鸡鹿脯,更有一担担的柿饼杏干透糖大枣,堆得尖尖的。她让马车暂停,包袱里备了烫面薄饼,再买了些熏腊,补了水袋,又给巧姐儿和燕十三各买了一根冰糖葫芦,便再不耽搁,直往城外踢踏而去。 马车不过驶一个时辰,已能远远望见那座大悲山,但见得: 虽是寒冬腊月,却依旧松柏苍翠,槐桧葱蔚,遮天蔽日挡星斗,山势悬削恶无路,不堪行。采药人怕走,打柴夫难行,日久人迹绝,只有成群狐狸松下拜月,千年玄猿吞云吐雾,这正是:此处岂非佛祖修行处,尽是怪兽妖精修罗场。 再近前,便是卧佛寺的山门。 停驻十数马车,烧香客皆步行往里走。 潘莺等几也下了马车,随人流走有一射之地,便至正殿,但见青砖红墙琉璃瓦,两边朱门钉金钉,抬眼便见弥勒佛,满面堆笑迎远客。 踏入槛内,两边畔有四大天王,增长持剑,广目拿伞,多闻戏蛇,持国怀抱琵琶,有东西南北风调雨顺之意。 再进二层门里,松木森森,翠盖蓬蓬,地央石鼎内插满线香,一片香雾朦胧,抬眼可望对面屋檐下,挂一大匾题“大雄宝殿”四个大字。 这卧佛寺说来奇怪,虽不见一僧一和尚,大殿禅堂却宽敞整洁,佛祖菩萨身披金漆,端庄肃穆,因其神秘莫测,香火比起远近寺庙犹为繁盛不衰。 潘莺从包袱里抽出所带香烛,再分些给潘衍和燕十三,各自拜过天地左右四方,再插入石鼎白灰之内。 她牵着巧姐儿要进大雄宝殿内,恰有位夫人从里出来,两个相碰差撞个满怀,她抬起头欲表歉意,那夫人恰也望来,视线相碰,各有一怔。 潘莺不曾想在这里会与常元敬的夫人蒋氏相遇,白马过隙流光飞奔,彼此相见已为隔世,不由生出唏嘘之意。 蒋氏则觉这妇人生得妩媚,倒是难得一见,免不得多看两眼,却也很快收回目光,由丫鬟婆子簇拥而去。 潘莺再不耽搁,寻着两个空蒲团领着巧姐儿双膝下跪,舒身跪拜横三世佛,再掏出金刚宝卷,开始轻诵念读。 这厢暂不表,且说潘衍和燕十三在殿外等候,见得人潮如织,黑压如云,潘衍道:“还好没听你话,此处阳气甚足,哪见凶险之处。” 燕十三依旧愁眉不展。 却不想常燕熹也在此处逗留,等着大嫂蒋氏,不经意便瞧到他俩,暗忖他俩既然在此地,想必是陪潘莺而来。 潘衍两人却不曾察觉,在台阶坐会儿,他很无趣,看门内潘莺还有得经好念,遂起身穿过大雄宝殿,燕十三随他后面。 三层门内有座七层佛塔,东西两侧是库院和僧堂,从三交六椀菱花扇门往里瞧,摆设齐整却空无一人。 潘衍沿前廊往深里走,忽见虚掩一门,他上前推开,往里四看,有座法堂,因无香客而显得空荡荡的:“走,进去瞧瞧。” 燕十三往身后环望,总觉嘈杂之声渐无,四围显得诡谲静寂,不安道:“还是回去罢,免得潘娘子等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