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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叹了口气,收敛锋芒,温声对她说:“如果你愿意将就,我们也可以试试日久生情。” 蚕蚕摇头,认真告诉他:“日久深情不行的,我们蚕只和喜欢的对象交尾。日不了,没法日。” 他:“……你脑袋是长在尾巴上么!” 蚕蚕觉得他应该是想表达“你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吗渣蚕”的意思,但他是斯文人,说不出那么粗俗的话。 蚕蚕把眼珠转向一边,不看他:“蚕就是这样,你根本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 他扶了扶突突跳动的额头,走回案桌后,扶着桌沿落坐,曲起手肘,从面前拿起一杯茶水饮尽。 “嗒。” 空瓷杯落在沉木案桌上,他看起来不那么上火了。 “罢了,没心没肺是好事,你开心便好。”他抬眸看着她,露出心累的微笑。 蚕蚕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这是一只非常好看的手,放杯子的姿态也相当优雅。看着他的动作,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划拉了两下,没能捉住。 什么呢? 他轻咳一声,意味不明:“这么晚了,留宿么?” “哦,不留。”蚕蚕蓦地回神,随口敷衍,“我要去蓬莱定居,这就走。” 渣蚕落荒而逃。 “蚕——”窗后飘来他的叹息,“总是毛毛躁躁,火烧火燎。跑这么快,别又后悔。” “才不会!” * 这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蚕蚕跟随一支前往蓬莱的商队,顺风顺水前往蓬莱。 也就是坐船过海的时候受了些惊吓——蚕沾不得水,一淹就死。漂在广阔无袤洋面上,她时刻瑟瑟发抖,就怕翻船。 她用十四只脚脚紧紧扒拉住桅杆,身体死死糊在上面,粘成一个扁条条。 熬到船只靠岸,她几乎失去了直立行走的能力。 她迈着醉酒般的步伐,软绵绵踏上蓬莱岛。 她仰起头,望向湛蓝的天。 她后知后觉发现,漂在海上提心吊胆的时候,脑子里满满想的还是他。 这个事情可真是太神奇了。 她只要看不见他,便会喜欢——即便是在书房外面看到窗纸上的剪影时,她也还在为他疯狂心动。 谁能想到一近身就不行呢? 思来想去,也只有曾经被她吐槽过的话本中的一句话可以解释——“你笑起来不像他。” 唉。渣蚕。 蚕蚕跟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往前走。 蓬莱盛行茶文化,随处可以看见茶摊、茶铺、茶楼茶肆。往来的商人做的多是茶生意。 清谈、说书、杂耍、唱曲儿。 样样都新奇。 蚕蚕逛了一圈,摸进茶楼坐下,听那说书先生讲怪谈。 这一说,刚巧就说到翡梦泽鬼影。 “月色森寒,阴风瘆瘆,只见那俊美男鬼呲牙一笑,扯开衣襟,撕裂胸膛,从中掏出一颗冷冰冰的心脏……” “诶?”蚕蚕瞪大眼睛,出声打岔,“他不是挖别人的心吗?他挖他自己的心,那有什么好怕?” 说书先生使尽浑身解数,刚把气氛营造得鬼气森森,不料一下子被蚕蚕弄熄火,气得他吹飞了两撇八字小胡须。 他把纸扇一甩,怒道:“你问鬼去啊!” 蚕蚕被他凶得皱起脸。 她知错就改,曲起手肘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端向先生:“你消消火,消消火。” 说书先生怒火中烧:“我又不是买不起,谁稀罕你的破茶!” 蚕蚕忽地怔住。 她的目光缓缓从一众茶客身上扫过去。 她是一只蚕,对一些人类的习惯只是略知皮毛。她第一次注意到,原来用茶招待客人的时候,主人面前放一杯茶,客人面前放一杯茶,大家自己喝自己的,不用伸直手臂就能够得着。 可是…… 她记得,那天晚上她跳进他书房时,他先是探直了手,从案桌上拿过茶来喝,喝完之后,动作很快地把杯子放进收容盘;等到她快要告别时,他又曲着手肘拿起面前的茶。 当时看着他的手,她隐隐觉得哪里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原来,其中真有不对劲的地方——他沏了两杯茶,一远一近。 还有…… 她看到他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时,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七百年前,以为自己看到了七百年前的他。 可事实上,他穿的是帝袍,领子立得很高,投在窗上的影子不可能与过去完全重合,让她一眼认错。 蚕蚕再一次感到眩晕。 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几乎抵住了嗓子眼。 所以…… 在她推开书窗前,里面其实,有两个人! 他用茶招待的那个人,映在窗上的那个人,用清冷淡漠的嗓音说“如此甚好”的那个人…… 心脏迅猛擂击胸腔,蚕蚕心悸得厉害,快要喘不过气。 那个人,一定是陆长安! 真正的陆长安! 不是什么转世,她心中的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蚕蚕胸腔抽搐,手指发麻。 她猛地起身,向着琼水发源地东山奔去。 风从身畔掠过,道路两旁的桑树叶渐渐褪去深绿,色泽变浅、变透,越接近东山,越是呈现出莹润的玉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