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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师徒虐文里当绿茶 第164节

    业怀在这一刻想着——他可能要死了。

    在这一刻,业怀心像是被谁捏紧了。

    上次这么不舒服的时候,还是蛇女和珠藤死了。

    而他又想了一下,他来迟了。

    如果方才他没有犹豫,以他的本事,客休无法在他眼皮子底下杀死任何人。

    如果是那样,奎和白牛都不会死。

    可他没有来。

    就像是上次宿枝做出来的幻觉父子死的那时一样,他选择了冷眼旁观,之后再想去救的时候,就来不及了……原来有的时候人是不能犹豫的。

    犹豫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移开了眼睛,有些想要弯下腰,又控制住了。

    他表情有些漠然,不知是不是在对自己说,来迟了就没办法了。早知道来了也是白来,他何必来这里走这一遭……

    不来就好了。

    不来就看不到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脚下的红色,分不清这到底是奎的血,还是白牛的血。

    客休看到了他,眼睛亮了起来。

    客休的父亲与业怀的父亲珠藤是好友,但因为业怀性子冷,即便客休有意交往,两人也并无多少来往。久而久之,客休也不怎么出现在业怀的面前。

    但魔域的人能够进入宁水,其实就是业怀看在珠藤的面子上,讲究了一些少时的感情。

    而业怀别的不愿意记住,珠藤说过的话却是记得很牢。珠藤说过,要他别动好友的人,他也从未想过难为他父好友的孩子。

    只是,他的手好像有点麻,不知该往哪里放。

    客休这时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客休一边擦着手,一边向业怀走了过来,十分亲近地喊了一声业怀的名字。

    而业怀茫然地看着他,好像在用那双眼睛去问他都做了什么。

    客休笑着解释了一下:“没什么,碾死了两只蚂蚁而已。你怎么了?这与我们之前做的不一样吗?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业怀的脸,忍不住向对方伸出手,心里其实十分喜欢邺蛟。

    这与往常做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业怀歪着头。

    ——没有,确实与业怀以往做的一样。

    只要业怀不开心,他可以动手去杀任何人。

    往常他也是如此碾死“蚂蚁”的。只是……只是奎和白牛不是蚂蚁,他们有名字。如果他们死了……宿枝会很难过的。

    而且奎在他遇到麻烦的时候去找过他的。别管有没有帮上忙,他确实有来找过他的。所以奎不是蚂蚁,白牛也不是……

    而他们都不是蚂蚁,客休凭什么杀了他们,还要如此贬低他们?

    想到这里,一股热意压在了胸口,业怀忽然很生气,就在客休靠近的那一刻打了客休一掌,将他震飞出去。

    客休许是没想到业怀会对自己出手,错愕地捂住胸口看着业怀。

    ——他好像违背了他给父君的承诺。

    业怀的脑子还是第一次这么乱。他心里记着父亲的话,没能一掌杀了客休,脑子里又塞着宿枝和奎的脸,一时失神,让躲在一旁乔装打扮过的聂泷把客休救走了。

    等着客休走后,业怀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掌纹错乱的手心,愣在原地许久,也没有看白牛,也没有看奎。

    似乎是回光返照。

    奎在他来了之后坐起来了。

    他嘴角不停地流着浓稠的血,好像是被人喂了什么,血流出来的样子并不对,反而很像是坏了的血块。而他像是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只拖着沉重的身体爬向白牛的身侧,然后动作慌张地将白牛的头抱住,去摸了摸对方的脉搏,忽地发出一阵尖锐慌张地哭声:“业怀!业怀!你救救他……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宿枝,我该怎么和他说!”

    他一边哭,一边咯血,眼睛很快充血变得通红。

    而这话落入业怀的耳中,就变成了另一种指责。

    业怀不动了。

    八月初,风不该冷,但业怀的身侧却吹起了冬季才有的寒风。

    风越来越冷了。

    在奎再次咯血之后,奎看向对面一动不动的业怀,像是累了,就靠在了后方的墙壁上,双目失神,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跟着宿枝吗?”

    业怀没有说话。

    奎说:“魅者轻贱,世人很少有瞧得起魅的。我认识宿枝之前,客休一直都把我当作物件,想要知道什么事,想要什么东西,我都是第一个被他送出的问路石,我也习惯了被客休轻贱,直到有一天,客休对我说……”

    “远山有一个叫宿枝的人,是个威胁,要我引宿枝入魔,给越河尊添点麻烦。最好是把宿枝拉到魔域来。我没办法,虽然很怕越河尊,可我还是去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发颤,十分的可怜:“见到宿枝那年,他正在街头坐着,去听对面身患恶疾的阿婆说些什么。他听着很认真,见阿婆哭了,就背着对方去找大夫,大夫不收,他也不恼,不求人人像他,也不嫌阿婆脏,一连找了好几家医馆。明明看上去有一身骄纵的坏脾气,却是个实打实的热心肠。我觉得这种人都是直肠子,很容易引诱,就去了……之后屡试屡败,眼看着客休越来越不耐烦,就跑到他的房间,脱了衣服直接站在他的面前。”

    “不承想那时跟着他的还有别人,瞧见我以这幅样子出现,便嘲笑了我一番。我本以为我不在意这样的事,其实更轻贱的事我都做过,可在他踹了那人一脚,挡住了我的身体,一边把我脱下的衣服给我穿上去,一边告诉那人是他胡闹,想要以此羞辱我时,我忽然就觉得不舒服了。”

    “你可能会笑我,我那时哭得可难看了,鼻涕眼泪一起流,我还发了脾气,告诉他如果不把他引入魔道,客休就会杀了我,我不想死,他就说,他身边缺一个洗衣打扫的人,问我干不干,我真的好高兴……很高……”他越说声音越轻,只有一口气吊着没去。

    业怀并没有听他说什么。业怀盯着他嘴边的变紫的血,一直觉得自己本事不小的人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

    而奎并没有怨他的意思,只说:“其实宿枝也是个可怜人,你可能不太了解,他如今是有家不能回,明明很爱外面的山河,却因为越河尊的话不能离开。他想要改变这个世道,为此努力了很多年,却被带到了远山,什么抱负,什么志向,都被磨灭了。只是他性子好,遇到难处也不说,你看着他散漫,就觉得他身边没有难处……其实不是的。”

    “他守着远山,便一无所有,他离开远山,可以尽揽山河,但他却没有选择走……而我看他苦,父母双亲俱在,却不能相见,就想替他、替他找来看上一眼,不想会害死了他的师兄……这下好了,死后也无颜相见了……”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伤心到了极点,在嘴里的血堵住最后一口气时,朝着业怀抬起了手。

    “业怀。”

    “嗯?”

    “你是不是很强?”

    “嗯。”

    “比客休还要强吗?”

    “嗯。”

    业怀听到这里,以为奎是要自己帮他报仇,不料奎笑了笑,对他说:“那以后劳烦你一件事。”他不放心地说,“其实宿枝有些傻气,你,能不能护着他,陪着他,别让别人看他心好伤他,而这个……就算是我给你的谢礼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放了点糖块。

    那糖很贵,是灵草熬练的。

    对于奎来说,买它的钱一定拿得很rou疼。可他还是买了。

    八成是想着自己上回吃了点心,业怀没有吃到,便买了。

    而他握着手里仅剩的这点甜味说:“还有,你若是回了远山,说起这件事,别说你看到了客休,只说你发现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死了……”

    他说到这里,轻轻地抽了口气。手里的糖没能顺利送到业怀的手中,而是从他的手中滑落,撒得到处都是。

    盒子落地时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邺蛟在他死后盯着那落在地上的糖盒子,脑袋空空,只觉得晚风有点凉。

    而风这么凉,一定会吹得奎和白牛的身体更冷,他要赶紧带着他们回去才行。

    但糖撒了。

    带着不能说的心情。

    在寂静的路上,他蹲下身子,低下头,一点点捡起了奎散落各地的礼物,又背起了白牛和奎的尸体,开始往远山走。等走到远山门前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他忘了给宿枝打酒了。

    而宿枝也没有心思喝了。

    第126章 不解

    白牛做的纸灯笼还挂在房中,性子温厚的人素来对小师弟很好,在宿枝变小的那几年,经常驮着宿枝在山里走来走去,知道宿枝无聊,会逗他笑,天热的时候会盯着给宿枝送冰好的果子。

    然而……纸灯上落了灰,房间里的果子也开始腐烂了。

    远山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像是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一样。

    奎买的东西和他们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就像是铅灰色的云,沉闷闷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底。

    越河尊一言不发,阿鱼和青藤他们像是傻了一样。

    宿枝面无表情,任由雨水顺着脸颊流淌。

    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看懂面前这一幕是什么,只知道在临近自己生辰的那日,发生了极为不好的事情。

    片刻后,当蓝蝶爆发出凄惨的哭声时,其他人都像是被这声哭叫回了神,接着场面乱了起来。

    越河尊直直地往后倒去,眼睛并没能闭上。

    瞧见师父昏过去了,流着泪的阿鱼和青藤连忙扶住越河尊,其他师弟扑在白牛的身边,看着他尸体上的伤口又哭又叫,好像叫的声音大了,人就能醒来了。

    而这种行为在业怀眼中的无意义,也是他不能理解的。

    他揣着奎给他的糖,只盯着宿枝看。

    宿枝来到白牛的身旁,摸了一下师兄身上的致命伤,又来到了奎的身旁,将手盖在奎的脸上,像是在确认他们还有没有温度一样。

    而他明明没哭,可邺蛟就是感受得到他的难过,为此越发但心地看着他。

    这时他像是想起了业怀这个人,表情与往常并无区别,说业怀:“是谁做的?”

    业怀老实地说:“客休,还有一个蒙着面的男人。”

    宿枝哦了一声,有些迷茫地问:“你看到了?”

    业怀想了想,说了一句:“是。”

    宿枝一下子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出事时你在哪儿?你没拦着?”

    业怀实话实话:“是,起初没有拦,后来去拦的时候已经死了。”

    接下来他们的对话像是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