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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又笑了笑,眼波流转在前方,像看着前面的路,也像只是在看着虚空,回看老旧时光的那个自己:“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之所以经常这个点出来载客,只是想用另种方式完成我先前的职业,仍旧想……算了。” 他唇角弧度加深,眸底有着明显的落寞。 车子没过多久,在白简的冷汗涔涔中,稳稳在那所老医院门口停下。 司机开了车锁,手肘搭在车窗,又开始抽起烟来,喟叹般张唇:“这家医院,已经这么老了吗。” 真的已经,变得这么老了吗。 还真是时间不饶人。 白简没多思虑别的,车子一旦停下来并开了车锁,就抓了自己的挎包扔下两张红钞,飞也似的跑离了那里,远离了那个长相和话语恐怖的司机师傅。 司机从后视镜,转眸瞥着年轻的白简远去的背景消散在黑夜,叹息随着烟雾飘去。 他又从钱包拿出了自己年轻时的证件照,遵循相片上规矩严谨穿着军装戴着军帽,意气风发的二十几岁男生模样,试着抚平现在的自己脸上的大片皱纹,和因为药物后遗症松垮到不行了的皮肤。 没有人永远年轻不败,但永远有鲜衣怒马壮志凌云的热血少年人。 时间漫长,故事裹着浓黑的色彩,在如履薄冰中行走,谁又会是下一个谁。 第35章 偏爱 夏的末尾,徐昭俯在天台,白净修长的手搭着栏杆,身姿逆在阳光里,看不清具体表情。 天有点转凉,正刮起风,吹动他身上那件单薄的校服短袖。 白简抱着书站在下面,有些嗔怪地问:“干嘛这样看着我?快点下来,马上就要上课了。” 那时的徐昭回答了什么? 白简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会儿他笑得挺好看,声音裹挟清风明月,温温柔柔飘到她耳畔:“小白,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 白简眉心紧锁着,指骨用力至泛白,攥紧了自己的挎包链子,站在最后一扇病房前久久不敢迈步。 心领神会般领她过来的护士小姐对她一笑:“我认得外面的司机大叔,如果没猜错的话,你要找的人,或许就是他们。” “他们”这个词语,让白简的心咯噔一下。 徐昭和井兴怀是两个人,所以护士小姐这么说,他俩会在这间病房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护士小姐温和解释完,便转身准备走,手里还抱着病历本,大概是想去查房。 白简用力一咬唇,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来,转身站定,问出了那个充斥她大脑警戒线的问题:“那个司……司机大叔他,到、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的护士小姐也站定身,转过头来对白简亲切一笑,解释着并安抚道:“别害怕,那位司机大叔,只是个在某次缉毒任务中受伤落下后遗症后,退伍了的热心叔叔。他通常这个点来接送大家,单纯是想换种方式,继续保护眼下的孩子。” 不是犯罪者,而是冒着危险抓捕犯罪的人。 不知怎的,白简一直吊着的心脏被这话说的震回了原地。 她松了口气,眉心慢慢舒展。 从进了这所医院,然后顺利来到了这扇病房前的白简,对护士小姐的这个回答竟有种浅淡的意料之中。 “我……我知道了,”白简的话语磕磕绊绊,拽着挎包链子的手紧了几分,侧身着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她连说了两遍,肩膀又放松些,手握上门把的时候,心头涌起鼓微妙的坦然。 而这份坦然之下,是一直萦绕在心底不去,被放大了的担忧,心脏某处堵塞的难受。 想要使力打开那扇门,却没什么勇气。 白简低垂脑袋,长发盖住了她的面部表情。 怎么这个时候,偏偏想到了高中那会儿,徐昭从天台上深深看着她,对她说的那句感恩。 他谢谢她,倒不如说是她想谢谢他。 徐昭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肯自小护着她、陪着她玩,不论怎样,这样一个既定的事实还是不会改变的——她才是真正黏糊依赖着对方的那个人。 要是以后哪天真没了徐昭的消息,或者说,要是哪天确认不了徐昭还在世界哪处好好的活着,她肯定会比谁都难过。 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挡不住这种难过,也绝对没办法比她要来得难过。 毫不自惭的,除了徐昭的mama,白简可以说是参与徐昭世界最多的那个人。 白简的眉梢吊着,看来浑身悲伤气息,阴郁深深笼罩她。 她静静看着自己握着门把的那只手,灯光下更显得皮肤白皙,上头青筋分明,但是一点打开这扇门的力量都没有。 再顿了几秒,白简后退半步,身子踉跄了一下,缓缓缩回手。 要不,还是算了,只要确认徐昭还活着了就好。 这份职业是徐昭的理想,她和徐昭顶多就是朋友,没什么立场和身份能拿得出手劝阻他。 白简眨着眼,频率有些快,粉唇被她咬着,眼圈憋出了一层红,鼻尖也染着薄红,心底那片湖泊持续泛起涟漪。 真正来讲,她和徐昭应该不算朋友只是邻居了,也就更没有身份和资格了。 虽然陪他最久的人确实是她,但从前、现在、未来能光明正大站在徐昭身边,和他携手走完后半生的人,一直都不是她,也不会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