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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宣鱼呆了一呆。 她仰起脸,还带着稚气的脸已然有初初长开的影子,因为刚刚沐浴过,微湿的鬓发和碎发干了,变成微卷的样子,身上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你怎么知……”知道她喜欢吃蜜果。她顿住了话头,孟沛可什么都没说。 “知道什么?”孟沛看着她微红的脸问。 而这时,后面急着送客的小莫远急急跑来开门:“阿姐,你走快些,我帮你开门。”他跑得快,一不留神撞上了拿着纸包的温宣鱼,温宣鱼猝不及防,下意识一晃。孟沛立刻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一只手指尖于是按在了他的手背,男子的体温本来就高于女子,孟沛的手guntang,温宣鱼一触迅速松开,手指尖微微一僵,连同脊背一僵。 她害怕。 害怕和陌生男子的肌肤相触,害怕那guntang的体温,即使这个人只是个“毫无威胁”的少年。 和万淼曾在一起的日子,曾经闺阁中婆子妇人低低地笑说的舒坦她并没有感觉,她只是承受着,而因为她的沉默,万淼愈发冷漠蛮横。后来,她看过很多书,但仍然不理解为什么那些婢女会喜欢主动热情去做那样的事。 她微微的怔和不自在落在孟沛眼里,他目光微动,复尔言笑如常,换了话题:“对了。远哥儿五岁了吧,可开蒙了?” 温宣鱼回神:“舅舅最近忙,原是准备这个月就开始的。”乡间孩童,但知觅梨寻栗撒欢,这世道又乱了许多年,如今短暂的平静,大人也都把时间用在了糊口上,读书那是在温饱以后才考虑的事。 孟沛便道:“我叔爷今天还说起,不如让远哥儿到他身旁去,每日一个时辰的时间他还是有的。” 曾经的国子监祭酒来、检校少师亲自给一个乡间小儿启蒙,这是何等的机缘。温宣鱼还没说话,那边急着开门送客的小莫远已经跑过来叫起来:“啊,我不,我不上——” 温宣鱼伸手抓过弟弟,用一颗蜜枣直接堵住了弟弟的嘴,先应了下来:“如此,那就多谢孟老先生。” 孟沛便道:“嗯,那明天下午酉时就劳阿鱼meimei便送远哥儿过来吧。”萝阳村就在孟家住的安宁镇旁边,走路慢也只要一炷香时间,现在舅舅舅母都在忙,她这个做jiejie的自然是最佳的护送人选。 看温宣鱼应下来,孟沛便颔首一礼离开了。 院墙中一株一人高的茉莉开得正好,花香顺着夏日燥热的风吹动,卷落墙边的几片新叶,滚在墙边的行路人手上,孟沛伸手在手背上拈起一片叶子,轻轻碾了碾那触碰到手背的食指。 回到孟家,意外的是今日叔爷也在家中,看见他回来,孟岱面沉如水:“你醒来不去学堂,去哪里了?” 孟沛微沉的目光淡淡扫过庭院中一个多嘴的长随,那长随脊背一凉忙低下了头。 孟沛转头看着叔爷,面色不变,坦然道:“去见一个人。” 孟岱闻言面色越沉,隐隐有些压不住的火气:“见人?一身脂粉气。你可忘了你的身份,此等关键时候,怎能分心去做旁的无关紧要的事?年底代州忠武军会有稽核,优胜者不计出身可直接授职,这个时候,你竟然浪费时间去见一个女人。” 孟沛纠正他的措辞,抬眸一笑:“叔爷知我,从不浪费时间。” 说着,他左右随意一看,顺手勾起了庭院旁箭筒中的箭翎。 “叔爷曾应允我。”他语气悠然,浑然不似曾经少年人的拘谨,带着三分淡然三分上位者的笃定四分慢条斯理,“若我三箭齐中,便答应我一个要求。” “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你——” 话音未落,孟沛另一手搭弓,手稳如铁,三箭齐齐搭上弓弦。他微眯了眼睛,毫无迟疑,手一松,几乎同时破风声出。 孟沛的箭法是自小教习本极为出众,但是在经历了孟家变故后,他的手在搭弓的时候总是会控制不住的抖。之后不管是怎么练习,总是难以瞄准,在孟岱的监督下,孟沛曾试了各种办法,在手上挂着沙袋练习,蒙着眼睛练习,甚至以长鞭剧痛转移注意力…… 但无论练习如何,只要一开始真正的射箭,他一看到那鲜红如血的靶心,手腕就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但现在——竟然!! 孟岱呆住,难以置信看着箭靶,三支箭稳稳当当齐齐没入红心,他目瞪口呆转头看着这个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侄孙,方才他身上那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势和凌厉,让人心惊。 孟沛垂弓,侧头重回那个温雅的少年,他道:“好了。那么收下我这小舅子做叔爷的启蒙学生。如何?” 第4章 一抹烙印,似乎印进了手心…… 新竹摇曳,月影越过浅浅的窗棂照在少年郎挺拔的身上。 孟沛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马蹄正踏过朱雀长街,他作为新帝心腹负责清理前朝旧臣和细作。 当然,还顺便了结他自己的旧仇。 他喜欢这个差事。 他不疾不徐,杀人和用刑,恩怨分明,一个一个来,神色波澜不惊。 高座下那个撒钱的温家管家奄奄一息吃完了足足三贯铜钱,嘴角微微一动:“你我的事,当了了。” 他的心腹爱将分列其后,嘴角噙着冷笑,等着下一个。 他的那点事军中早传遍了。 他成为指挥佥事的时候,曾派人去京都温家想问一问那个娇怯怯的姑娘,但得到的回音是一封嘲弄他不自量力的回信。回信的落款是温宣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