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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想,也确实这么做了。 之后几年,“辛歌”这个名字只偶尔出现在谈话中,即便跟着父母出席饭局酒会,不得已碰到对方,他也只是远远地瞥望一眼。 两人真正意义上的认识,是在念高中那一年。 秉承着重要场合必须提前到场的原则,祁温贤同学在开学第一天早早走进高一七班的教室,随即他惊讶地发现,居然有人比他到的还早…… 是辛歌。 唇红齿白的少女束着高马尾,正站在讲台黑板前涂鸦,画几笔,擦掉,再画几笔,再擦掉,圆领衬衫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曲线,刻意改短的校服半裙搭配黑色长筒袜,将那双腿衬得笔直修长。 她伸手时不经意间舒展身姿,藏青色的裙摆微微抬高,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长筒袜边沿收紧,将柔嫩的皮肤勒出一道浅痕。 让人浮想联翩。 祁家少爷明白,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的腿看很不礼貌,但他又暗搓搓地给自己找理由——对方是他未来的妻子,只是多看一眼,应该不算太过逾越吧? 泻出一缕压抑许久的邪念,他忍不住,喉头一滚。 彼时,祁温贤已经听祁岳山和温茹提过好几次有意和辛家联姻的事,还说等他和辛大小姐高中毕业一成年,就正式举办订婚仪式——想来,这位辛大小姐也一定对婚约有所耳闻。 想到“结婚”这件人生大事,矜贵自持的大少爷忽然有些尴尬,站在教室门口踌躇不前。 觉察到来者的目光,辛歌扭过头,大大方方地冲他笑了笑,露出可爱的单边梨涡:“是你呀。” 祁温贤没吭声,低头走进教室,在中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直到余光瞥见辛歌将粉笔扔进笔盒、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转身走出教室…… 他才抬起眼。 乌黑的高马尾在眼前晃悠。 少年的心也跟着不再平静,甚至蹦出了一个从未想过的怪异念头:如果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他恋恋不舍收回目光,继而发现,那位辛大小姐居然在黑板上给自己留了一句话: 「狗比男人看你妈看,没见过大长腿啊?」 祁温贤:“……” 他收回什么笑容甜美、什么不是坏事之类的话。 见四下无人,身材高挑的少年黑着脸走上讲台,抓起黑板擦迅速将那句粗俗恶毒的咒骂擦掉——同学陆陆续续会到达,而教室里只坐有他一个人,狗比男人,不是骂他,又是骂谁? 梁子就此结下。 而后的时日,祁温贤发现,那位辛大小姐果真和传闻中一般刁蛮任性,牙尖嘴利,不学无术,挥金如土,空有一幅好皮囊,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做什么事,都能成功吸引别人的视线。 他以为,自己会对准·未婚妻越来越厌恶、越来越不满这桩迟早要落实的婚事,但事实却是,那辆四平八稳的车渐渐开始失控、开始偏离导航、开始车祸连连…… 又得从那次说起。 某天体育课,祁温贤因为打球时不小心摔坏眼镜提前折返教室,好巧不巧撞见辛歌端着一瓶可乐将殷晓梅逼至卫生角。 辛大小姐趾高气扬、大声斥责瑟瑟发抖的女孩,与她一起的,还有沈若茴。 出于对同学的关切,祁温贤立刻冲上前制止了辛歌的霸凌恶行,眉头紧锁数落她的不是,甚至带上了些许嘲讽的语气:“你看看你自己,哪里有半点大小姐的样子?呵,真不知道我爸妈为什么希望我和你……” 碍于周围还有别人,祁温贤没好意思把“结婚”两个字说出来。 死寂过后,他看到了一双泛红的、快要溢出泪水来的漂亮眼睛。 那是祁温贤第一次知道,生来骄纵的辛大小姐,原来也会露出这般委委屈屈的表情。 但她没有反驳,也没有发脾气,只是狠狠剜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沈若茴这才怯怯上前解释了一番:说是辛歌看到殷晓梅偷偷往班里一个转学生的可乐瓶里加粉笔灰,一时气不过,才来找她对峙…… 那个转学生的家境比班里其他同学差一大截,因此,经常被殷晓梅和她的朋友们取笑,辛歌先前就看不惯她们的作风,不怪这次会想替人出头。 祁温贤反应过来,当即追了出去…… 最后,他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草坪上找到了辛歌。 彼时的辛大小姐正蹲在地上揪草根玩,眼睛依旧红红的,祁温贤在她旁边站了许久,才沉声挤出一句“抱歉”。 她没搭话,转而问起别的:“你说,大小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祁温贤几乎是脱口而出:“端庄,矜持,慎言,有教养……” 辛歌站起身来,打断他:“放你妈的螺旋拐弯屁。” 他闭上了嘴。 她伸出手指,不知是玩味还是挑衅,拨弄了一下他的眼镜框,金丝边眼镜顺着少年高挺的鼻梁滑落些许,露出镜片后那双盛满惊愕的眼睛。 辛歌微微抬起下巴,唇角一翘:“大小姐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祁温贤,你给我听好了,如果哪天我觉得这场联姻就是个错误,我会主动退婚的,不劳你费心。” 那天午后阳光很烈。 祁家少爷却暗忖着,阳光再烈,也不比眼前的少女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