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您六皇子还有名声?
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这种针砭时弊的东西,再加上宣纸上那气势磅礴的字迹,作词者显然就没打算从中全身而退。 宣纸上的内容就才刚刚展示出来,原本帮着收宣纸送上来的店小二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昂首挺胸站到众人前面,目光幽幽看着祝笙那边。 尽管她做出这一切之前已经下了无数次决心,但真真正正对上众人扑面而来的压力之时,还是没忍住握紧了拳头,手心尽是紧张的汗水。 只不过她面上却没有什么异样。 巩心突然站到大堂中间的行为让不少人傻了眼,但她们可并没有往某些方面想,只是以为她这是想要上前去看清楚宣纸上写的内容而已,大惊小怪的样子虽让她们心生反感,但为了维持各自的身份,谁也没说话。 “心心,你干什么呢?” 迎仙阁每日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巩心也是在这里好一段时间的伙计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店掌柜一边在心中暗自为她捏了一把汗,另一边却不忘趁着她还没酿成大祸,赶紧出声提醒,希望可以把误入歧途的人给拉回来。 却不料,巩心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将大堂中的平静化为虚无。 “是我写的。” 尽管她心中紧张不已,但想到传闻中祝笙的品性,巩心还是强行为自己壮了胆子,开口认下了这首可谓是大逆不道的词。 一时间,满堂哗然。 谁也想不到这巩心一个店小二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出这么一首要命的词。 无数双打量的眼睛落在巩心身上,让她如芒在背的同时,却又清醒地扛着这份压抑用自己希翼的目光死死盯着祝笙。 祝将军驻边归来,这一路上见多识广,必然知道京城中这些美好都是假象。她在京都蛰伏数月,就是为了找到一个靠谱的显贵,将自己家乡的惨淡揭露出来,让父老乡亲们脱离苛政…… 然,不等巩心给自己建立出足够的慰藉,她一直深信不疑的祝笙便直接让她懂得了什么叫社会的险恶。 “是你写的?” 祝笙看着眸中明显带有怯意的巩心,重新将方才已经放下去的葡萄拿起来扔到口中,“那你写这首词,想得到什么样的效果?” 这原本应该是明知故问的问题,却让她问的理所当然。 巩心是听闻祝笙性格豪爽,也曾经帮助过城郭那些百姓,这才斗胆想要在她这里试一试。原本她也没想着祝笙一定会帮她,但在看到祝笙这幅冷淡的态度之后,巩心还是没忍住眸中的失落,任由其散漫出来。 “我……我想……” 祝笙若是没将其中的含义挑明,巩心尚且有几分隔着纱硬挺的底气。如今她直接将这话问出口,反倒是让巩心对于这些达官显贵的惧意大过了想要上诉伸冤的委屈,一番话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祝笙一开口,大堂中瞬间便安静下来。 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不长眼色撞上去。 大堂之中寂静无声,只有巩心愈发急促的呼吸在表明着她愈发崩溃的心态。 就在她默默向父老乡亲们道歉想要跪下来认罪伏法的时候,一直旁观的阮沁伊却开口了,“你这首词是我亲点出来的翘楚,想要什么奖励但说无妨,赌上我六皇子的名号,也必不会让你的愿望落空。” 与仿佛并不关心的祝笙不同,阮沁伊的语调中尽是认真。 也正是这坚定的语调成功安抚了巩心心中对于权贵的恐惧——倘若这大堂中其他人都是达官显贵的话,那独独这个身份上最为尊贵的六皇子,反倒是跟她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最为接近的。 “我想要换了我们郡县的太守。” 此语一出,大堂中再次响起了嘀嘀咕咕的声音。 没有哪一个地方官员不跟京都这些人联系的,差别只是在于她们攀上的京都的人的官位的高低罢了。 此时此刻,她们就是在讨论到到底是谁的下线这么愚钝,竟然还让人给告到京城来了。 阮沁伊可没心思去关心那些达官显贵们的交谈。 他心中所想的,已然是如何帮巩心实现愿望了。 换太守根本无法改变词中所写的凄苦——莫说一个太守了,巩心在京都潜伏的这些日子,就连尸位素餐的翰墨都让她给撵下了台。 但实际上呢,朝局并没有任何改变。 “好,一言为定。” 巩心这首词字字泣血,在座的这些达官显贵可能只是看到了其中的敛财之道,但已经在城郭百姓们那里了解过民间疾苦的阮沁伊却不然。 他知道这些对于百姓的伤害。 凡经量,必要收税。 这些官员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但百姓们呢? 有时候收成不好,他们甚至连留下来年种子的余粮都没有,又如何经得住这些官员们如此乱搞? “谢六皇子!六皇子的大恩大德,我与我们那里的父老乡亲生生世世都会记住六皇子的大恩大德的!” 能潜伏到京城抓住祝笙告状,巩心终归还是有些心思的。 她也知道此处人多眼杂,并没有在这里直接说出自己故乡的名字。 即便,以身后那些官员们的权利,只要她们有心,很快便可以将她整个人的生平扒个底朝天。 而那之后,她家乡的乡亲们可能遭到更为严重的报复…… “你不用担心。” 就在巩心为了自己脑补的后果背后发凉的时候,阮沁伊带着笑意的声音跟着传到了她的耳中,将她从无尽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她惊疑未定地抬头往阮沁伊那边看了一眼,却在看到阮沁伊那坚定的目光之时忽然平静下来。 也是,便纵是六皇子不能解决此事,只要祝笙还在,她到时候再从祝笙身上下手也未尝不可…… “jiejie,咱们把她带回去吧。” 蓦的,方才还在一本正经跟巩心保证的阮沁伊突然转身,带着一脸笑意开始当着众人的面给祝笙吹枕边风。 “你看咱们还不了解那里的情况,让她回去详细说说才能下手不是么?” 阮沁伊虽相信祝笙不会放任不管,但她方才的态度却真的完完全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这让阮沁伊如何不多想? 而阮沁伊这个行动,让大堂中的众人彻底憋不住了。 一声又一声的嗤笑从各个角落传来,她们甚至都不愿意在祝笙面前掩饰她们对于阮沁伊的不屑——毕竟,祝笙与阮沁伊的首次相遇,就是阮沁伊闹笑话的现场。 看当时祝笙的反应,她根本不关心这些。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祝笙明显依旧不在乎…… “jiejie,好不好嘛?” 见祝笙没有反应,阮沁伊原本坚定的心也跟着动摇了几分。他可从不是那种在外矜持的人,当即凑到祝笙身边顺手给她剥了个葡萄递到她嘴边,笑意盈盈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要知道,平日里在府上大多都是祝笙给他剥葡萄的! “听你的。” 祝笙似乎很是受用阮沁伊的这一番行为,原本还仿若对这些无所谓的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笑意,恢复了往常跟阮沁伊相处时候的姿态。 见祝笙应下了,巩心当即也给祝笙行了个大礼,态度可比方才跟阮沁伊行礼时候虔诚多了。而那双原本战战兢兢的眸子此时也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取而代之,衬的她整个人都精神几分。 巩心是高兴了,大堂中其他的官员恨不得直接把巩心捏死在迎仙阁里。 待到祝笙他们离开,一众官员当即便要抓着迎仙阁的老板问东问西,孰料祝笙对此早有防备,还不等她们有所行动,就已经被留守此地的祝家军面无表情拦了下来。 对上祝家军,她们可谓是力不从心。 祝家军对迎仙阁的饭菜可是心心念念,店掌柜知道将士们这是帮了自己大忙,倒是主动提出给来值守的将士们提供免费的膳食。 如此,将士们更是将迎仙阁守得固若金汤。 无法从此处下手的官员们只好悻悻离去,暗地里开始从其他地方各种打探。 可惜了,所有有用一些的消息只有祝符的人知道。 而祝符,从不出叛徒。 待到祝笙带着阮沁伊和巩心这个当事人一同往她家乡而去的时候,京城中的那些官员们还在试图撬开祝符紧闭的大门,从门缝中窥觑几分线索, 殊不知她们要找的人早就不在了。 巩心这事儿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自然避免不了传到女皇耳中。 女皇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折子,心中的愤怒一而再再而叁往上迭加,直到受到暗卫说他们已经离京的消息之后,心中的怒意再也掩饰不住,直接将手上的折子摔到了地上。 “这个祝笙,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的存在?” 冷冷扫过跪在自己面前的暗卫,女皇阴鸷地笑了一声,挥手便下了命令,“既然他们愿意去,那就让他们在路上吃点苦头。” 闻言,暗卫一惊。 她先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不带感情地询问,“六皇子也在随行之中,陛下您看……?” 即便阮沁伊只是女皇最不待见的一个皇子,他也必须要先行问过才是。 如若不然,这谋害皇子的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并行处置。” 女皇的话音落下,暗卫也随之消失。 直到她跃出皇宫,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容颜这才变了神色。 倘若将她那用于隐藏的面罩拽下来的话,必然能将那张皱成苦瓜的脸尽然收入眼底。 她着实不明白女皇为什么想不开,非要去行刺祝笙? 难道没人跟女皇通报当时韩丞相被祝笙收拾一顿的原因吗?她们这群暗卫所谓的刺杀,在人祝将军眼里,分明就是小孩子的儿戏罢了! 女皇这是生怕祝笙他们一路上无聊,特意给他们送些乐子解闷呀! 没事。 暗卫看了看京城城门,暗自给自己打了口气。 她能被女皇看上安排在身边服侍,就是因为她是一众暗卫中腿脚最快的。到时候她就做个样子,麻溜假死跑路隐居山林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