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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时归雨脚步踉跄朝着大殿西侧房走去。 西侧房与整个同鸢殿格格不入,宽敞明亮,收拾得干净整洁。 墙壁正中央挂着一幅画像,画面上的女子一身红衣,裸着双脚坐在高处向下看,整个人似要乘风而去。 时归雨的目光凝固在女子的脸上。 与温廖不同,画像上的女子眉心多了一点殷红。 片刻之后,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慢慢靠近画像……最后却只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 时归雨的目光渐渐迷离起来。 他是一个天生的怪胎,三岁杀母,五岁弑父。 被家里人活活打断气埋入三尺黄土之中,也能不吃不喝直到暴雨冲垮山体,再从坟茔中爬出来,继续活下去。 他与野狗撕咬争食,再生啖其rou,将它吞吃入腹;他当着雌鸟的面,将幼鸟的翅膀一点一点撕下来送入嘴中…… 就是他这么一个罪大恶极,虐杀成瘾的恶魔,居然有一天会遇到她这样一个人。 那时他刚刚利用自己的力量擒住了一头小鹿。 他控制住它,不让它挣脱,再生生折断它的双角,用它自己的角血淋淋地剖开它的肚子。 他就坐在一片血泊之中,任由快感席卷而来,却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冷冰冰道,“想吃鹿rou也不必用这么残忍的方法。” 他回过头,看到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抱手站在他面前。 他最先盯住她的眼睛,随即年幼的时归雨第一次感受到了慌乱。 她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或者是恶心,只是有一丝淡淡的不赞成。 这种眼神他看见过。 更年幼的时候,隔壁那个胖胖的妇人在他儿子将碗里的青菜扔到地上的时候,露出的便是这样的眼神。 时归雨模模糊糊知道,这样的眼神不意味着铺天盖地的殴打、责骂。 因为那个妇人摸了摸他儿子的头,告诉他不能浪费粮食,也不能挑食,不然就会长不高。 躲在门后偷看的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羡慕。 他也想有一个人在不赞同他做法的时候告诉他,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什么才是他应该做的? 她是第一个对他露出这样眼神的人。 于是时归雨停止了手下的动作,仰起头问她,“那我该怎么做?” 他看到那个女子眼中闪过的讶异,随即她对他微微笑道,“你跟我走,我便告诉你。” 被她带到清遥宗之后,他一时间还是很难改掉虐杀成瘾的性子。 他手下不知死了多少动物。 她从不责备他,只是他每次犯错的时候,眼里露出淡淡的不赞成,随即将他杀死的动物全都做成菜,让他吃下去。 她耐心极好,总会在旁边慢慢等待,直到他把最后一块rou也咽下去。 有一次他被撑到吐,扶着桌案吐到浑身痉挛。 她站在桌案旁淡淡看着他,最后递水给他,“杀多少吃多少,你若吃不了那么多,往后就不要杀那么多。” 从那次之后,那种从虐杀之中得来的快感竟逐渐消失了。 每当他心中起了杀意,他便会想起那一日吐到昏天黑地,在她面前浑身恶臭、丑陋不堪的模样。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厌食。 虽然天生邪骨,但他也远远没有到达辟谷的阶段。 吃不下东西去之后,身子本来就弱的他消瘦的更快,好几次晕倒在无人的角落。 然而他每次都是在软塌上醒来的。 她会为他准备好精细的饭食,再耐心告诉他,“人要学会为自己的过错负责,但知错能改都是好孩子,从今天开始,我教你怎么当一个好人。” …… 画像面前的时归雨已经泪流满面。 他心神俱伤,又开始剧烈咳嗽,一点殷红慢慢从嘴角溢出,掩盖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时归雨的指尖从上面缓缓试过,他抬起手,将指尖的血迹点到画像女子的眉心处。 墙壁轰隆打开,画像背后是一间暗室。 灰尘一瞬间扑涌而来,呛得时归雨又开始咳嗽。 暗室中央,搁着一副小小的透明棺椁。 时归雨提步走上去,目光落到棺椁的主人脸上。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长着一张和温廖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看得出来小女孩被人精心收拾过,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上甚至泛着淡淡的红晕。 像是刚睡着了一样。 时归雨默默注视着她,脸色一分一分苍白下去。 他颤抖着手指,轻轻抚上棺椁,只是还未触碰到那层冰冷,他便已经脱了力跌坐在地上。 第9章 修炼 师尊,我也疼 十天后,清遥宗的收徒大典彻底落幕。 花曳池畔,枯枝摇曳,新雪覆了旧雪。 一个仪态万方的美人拖拽着长长的紫鎏裙走在前方,发髻斜插的飞云簪映着雪色,更衬得人出尘不染。 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绛紫色衣袍的小少年,亦步亦趋。 正是紫鹞真君与她新收的徒弟,孟子扬。 孟子扬原本就是冲着紫鹞真君来的,如今得偿夙愿,很是开心了几天。 开心几天之后孟子扬突然回过味来,闻了知那丫头呢? 按照惯例,新入门的弟子必须完成拜师礼,他怎么没在收徒大典上看到闻了知和惊崖剑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