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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妩当然不想死。 她有未做完的事、有想照顾的人,她想看着婉婉长大。 是以,在诸如让太医看诊、吃药、吃饭这些事情上, 李妩十分配合。 该休息便休息,不宜思虑过多便不多思多想。 生病却总归是令人难受的。 放在李妩身上并不会有任何例外与不同。 难受的时候心情差, 情绪不佳脾气也大, 看什么都不顺眼。 尤其看赖在她房间不走的贺知余不顺眼。 一觉醒来, 李妩缓缓睁开眼,偏头望见贺知余坐在床榻旁,手中拿着一本书册子。昨夜临睡前, 贺知余便守在她床边,她醒来,这个人依然在,且眼下一片乌青之色,俨然未曾睡好,甚至未必睡过觉。 看得一眼贺知余后, 李妩移开视线。 她又从被撩开半边帐幔的床尾一侧望过去,发现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连续数日阴沉沉的天终于放晴。 明灿暖阳从窗棂照进来,将整个房间照亮了。 天晴了,是个好兆头。 李妩正想着,耳边响起贺知余的声音:“殿下醒了?” “汤药和早膳已经备下。” “今日天气也不错,殿下若是高兴,晚些可以去花厅坐一坐。” 贺知余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 去准备热水帮李妩梳洗。 李妩听着他这些话,不紧不慢收回视线,看他从里间出去,过得片刻又回来,手里多了些东西。 贺知余将盛着热水的铜盆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之后再去倒了杯温水,取来牙粉和齿木,也一一整齐摆放在小几上。 做完这些事,贺知余去扶李妩起身。 李妩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见他面容平静、眉眼温和,蓦地一笑。 贺知余眉眼不动扶李妩坐好,不忘在她身后塞两个大引枕让她能靠得舒服些,便听李妩慢悠悠的语气说:“贺知余,你是真不怕死啊。你怎么不想一想我不领情不买账,你只会是白费力气?” “殿下先洗漱。” 类似的话昨日已听过,贺知余全无反应,淡定将水杯递给李妩。 李妩睨着他。 贺知余抬眼对上李妩的眸子,在她开口之前颔首道:“对,我是故意的。” “我不怕死不要命,非赖在这里。” “指望殿下将病传染我,逼着殿下不领情不买账也不行。” “兴许这会儿已染上了。” 贺知余把水杯塞到李妩的手中,问,“殿下怕了吗?” 李妩便发现贺知余不对劲。 她眼眸微眯,静静看得贺知余片刻过后,兀自一笑,配合开始洗漱梳洗。 洗漱过后,贺知余取来玉梳帮李妩梳头。 因人在病中时常疲惫困倦,须得躺下来睡觉,便只简单用玉簪绾发。 当贺知余搁下玉梳,准备起身去端早膳和汤药进来,手腕忽然被李妩的手握住。他垂眸看一眼,只见握住他手腕的手往下,又不轻不重握住他的手掌,修长细白的指穿过他的指缝,同他十指相握。 “贺大人。” 李妩弯一弯唇,轻声喊贺知余,另一手抚上他脸颊,略定住他的脸。 贺知余蹙眉。 在同李妩四目相对的刹那,他隐约明白李妩想做什么。 又一次,在李妩有更多举动之前,贺知余另一只手的掌心覆上李妩停留在他脸颊那只手的手背。 他手掌添了两分力气,仿佛摁住她的手,继而凑上前主动靠近李妩。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瞬消失。 此时便离得极近,近到几乎嘴唇要碰着嘴唇。 在贺知余的吻落下来的前一刻,李妩迅速与他重新拉开距离,又松开手。 她阴晴不定看着面前闭上双眼的人:“贺知余你是不是有病?” “染了疫病的人是殿下。” 贺知余徐徐睁开眼,抬手揉一揉李妩的脑袋说,“殿下该喝药了。” 他知道她方才想假作要吻他,试探他的反应。 倘若有过那般亲密之举,被传染疫病的可能自然会变得更大,她认为他一定会躲开吗? 可她不知道,他不会。 她猜错了,那么,他自然而然便从她手中赢下这一局。 难得从李妩脸上看到吃瘪的表情。 贺知余嘴角微翘,起身去端早膳和汤药进来。 用早膳、喝汤药的时候,李妩没有再做出之前那些举动,看贺知余的眼神却变得古怪。贺知余仿若不觉,始终体贴温柔,喂她早膳、喂她汤药,最后不忘喂她吃糖,让她去去口中残留的汤药苦味。 “殿下要出去走一走吗?” 撤下碗碟,贺知余温声询问李妩道。 李妩拧眉点点头。 贺知余去取来清芷提前准备的一件薄披风帮她穿上,也帮她仔细戴好兜帽。 天气虽不错,但冬日将至,外面到底有些冷。 李妩生病更受不得凉。 “殿下为何一直看着我?” 贺知余站在李妩面前帮她系上披风的系带,他没有去看李妩,正在认真帮她系蝴蝶结。 “贺知余,你当真不怕被我传染?” 李妩这次说话的语气明显变得比之前更正经。 贺知余慢条斯理帮李妩系好那个蝴蝶结,复打量几眼,确认穿戴妥当,才牵起李妩的手往外走:“得知你染上疫病,来长公主府之前,我问过自己,能不能接受你有事,能不能接受出现意外的时候,赶不上见你最后一面?答案是不能。离开你确实没有活不下去,但却也只是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