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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和迟疑将李夷江的神思仿佛包裹在蚕茧之中,令他无法堪破真伪。 究竟镜中人是不是真正的他,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又算什么? 一个连自己曾做过的事情都无法确认的修士,谈何修我相道,证得真我。 李夷江头疼地扶住额角,双指用力地叩了叩太阳xue处,苦苦冥思。 他一向对自己所求之事认知清明,此刻却成了例外。被彷徨失措所淹没,使得他无法恰如其分地掌控输入镜中的灵力。 一息之间满溢的灵力逆行,带着镜中的记忆回溯至指尖。 瞬时仿佛颅内某处阀门被打开,记忆潮水般涌出,镜中每换一景,他的脑海中便随之想起了当时的所思所感。 这感觉如同将头脑撕裂,并不好受,但他却沉溺其中,品味着那些失而复得的感情。 大漠初遇是乍见之欢,桃花树下是少年心动,而观鹭浦中,听到她亲口念出离章的姓名时,却是无尽的酸楚和难过。 无情散的解药,是真实存在的感情。 他想起来了一切,却眼神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渌真。 溯往镜在蜃景结束后落幕,离章和桓越交相在他脑中浮现。 此时他当然早已明白,桓越就是离章神君,可李夷江却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现在想来,从一开始,便处处都是疑点。他和离章三分相似的气质,以及与渌真相处时差不多的氛围,乃至告白时如出一辙的那句:我心悦你。 李夷江神情晦暗不定,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作为一个无望的迟到者,他为何要知晓那些自己不能参与的过往,让自己无地自处,再也不能泰然面对渌真。 从始至终,或许自己不过是那个十万年前神君的替代品。 也许他唯一强过离章些的地方便是不似神君偏激,做不出杀她的亲友,断她氏族传承之事,会更多地考虑到渌真的所思所想。 渌真发现李夷江神情不对劲,试探着问道:“你都想起来了吗?” 李夷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他无力地发现,哪怕已认知到了自己的地位,他依旧……无法自抑地倾心于渌真,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或许没有一个确定的时候,只是因为遇见了注定要爱上的人,便连初见时都多了宽容。 像互行誓,凭他的修为,想要摆脱当时尚为凡人的渌真设下的禁锢,并不算难。可他依旧和渌真结下了誓言,也许当时便已存了别样的心思。 可那时的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他现今已无法判断。 可有一点却凿然分明——当他抬手想要摸一摸额上誓言留下的朱砂痕迹时,却在一霎被热度灼得不敢靠近。 纵然他如何将自己扮成冷漠的模样,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眉心的每一次燃烧,都在诉说着他的爱意。 可这样的爱,他却拿不准,是不是渌真想要的。 李夷江没有说话,沉沉地将手垂落在两侧,如此失意又沮丧。他不敢多看身旁的人一眼,逃也似的离开了珍物堂。 因为只怕眼神会泄露他陷入无望的感情。 渌真眼看着李夷江远去,连拉都拉不住,顿时方寸大乱。 他这个模样,究竟是忆起来了还是没有? 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渌真垂头丧气地踢着石子儿回到了五炁居。 她没有过处理自己感情之事的经验,从前和桓越相处时,一切都好像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便在一起了。 至多偶尔产生误会,经由少俞阿姐一点拨,她便也回过神来,晓得是自己何处又疏忽了。 可没有了少俞,她就只能一个人苦苦思索李夷江给自己留下的难题。 她只是想要同李夷江好,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 何况对于修士而言,恐怕是天上的星星都比李夷江好摘。 渌真重重地叹气,失落地往桌上一趴,眼睛恰好看见了被自己留在了房中的勾琅剑。 对了!还有朱翾呢,虽然她看起来远远不如少俞靠谱,可说不定作为局外人,能点拨自己一番呢? “阿翾,阿翾!你醒醒!” 她怀抱着一线希望,使劲摇了摇勾琅剑身。 平时颠簸不醒的朱翾,许是听到了她的呼唤,揉着眼飘然升起。 “真真,你来啦,我这次又睡了多久呀?好困好困……” 朱翾的沉睡之弊时好时坏,一直未能找到缘由,除了在靠近鬼界时清醒时分多一点儿,其余时刻都陷入了沉睡。 哪怕是关乎义均和少俞的蜃景,都是自己事后转述给她的。朱翾听了他们的故事之后,反常地沉默了很久,渌真知道她是在难受,没有去打搅他。 现在,她看着这样的阿翾,突然觉得为了自己的一时纠结打扰了她很不应该,遂摇摇头:“算了,没什么事,你继续睡吧。” “那不行!”朱翾听了这话,顿时将双眼圆睁,瞌睡一去无影踪。她若是一开始就没有醒也就罢了,可已经知道眼前的真真分明是有事还不告诉她的模样,叫她怎么睡得着? “和我说,和我说嘛!” “好罢,我和你说,你帮我分析分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要是听得不耐烦了,也不用管我,直接睡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