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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一天,流血的只有义均。 一个传承数万年的氏族,最终凋敝到仅剩数十人的境地,这是当前所有旧氏族共同面临的窘境。 他们不是已经覆灭,就是走上正在覆灭的道路,成为下一个固严。 据严归典说,当年那伙贼人,不过是数个散修纠集成团体,专找此等没落氏族下手。可他们族中,连一个金丹修士都没有,面对这类杀人成性的歹徒,根本没有一抗之力。 那一日,逃课的小归典缩在一颗青石背后,大半个身子都埋在泥潭中,眼睁睁看着他们杀死了族甫和一众族人,夺走了族中法器,将年幼的固严族人挑挑拣拣,生的周正些的便带走,不服管教或资质较差的,则当场杀死。 最后又一把火,将固严氏烧了个干干净净。 十万年前,幽吴氏放了把火,逼得义均带着族人迁徙至此。 十万年后,又是同样的一把火,固严氏的传承彻底中断。 “你是说,他们只夺了法器,而典籍书册之类,一个不取?”渌真眸光微闪,意识到或许有什么被他们所忽略了。 “是的,因现下的修士多认为,氏族传承已不适应于当今的修炼方式,形同鸡肋,所以找都未曾找过。” 渌真想起了幻境之中,少俞将司柘的生前事迹编纂成册,放在了族庙之中。和一般的典籍不同,少俞的修为定然远远超过那些散修,他们一把凡火,能烧掉草木和普通的纸张,却不可能将她的亲笔烧为灰烬。 渌真为自己这个发现而兴奋,脸颊红扑扑地,催促严归典道:“你们族庙在哪儿?我们去看看。” 严归典面上露出迟疑之色:“族庙……就在我们脚下。” 渌真低头看了眼,脚下是烧得乌黑的断壁残垣。 …… 他们开始挖掘族庙,不得不说,渌真再一次感受到了李夷江的靠谱。 这位少侠保持了他一贯寡言少语的优良传统,先前刚碰上他时,渌真只觉得日日对着这副木头雕刻似的一成不变的脸有些无聊。 但时至今日,她一不小心将自己的老底都掀给了他看,此人却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严归典的反应不大,是因为这一切和他自身息息相关,他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来于自己的身世,仅留一个小小波澜给渌真。 可是李夷江作为被渌真欺骗了身世的“苦主”,此刻不该问的绝不多问,该帮忙时全力以赴,事必躬亲,真是居家旅行必备好物。 譬如此刻,他一身月白长袍不染尘埃,却将广袖半挽,弯下身来和她一道在废墟里翻翻捡捡。 周围被一场大火燎得黑魆魆的,愈发衬得李夷江面如冠玉。 他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收拾出了大半的空地,渌真索性坐下来歇息了一会儿,托着腮看李夷江干活。 他像一块蓝莹莹的水玉,出门在外仍然恪守师父的规定,把抹额规整地勒在眉头。如果说初见之时的李夷江,恍若天际高岭千秋雪,那么现在的他,就是被积雪乍融,涓涓流淌于山涧中的清溪。 他依旧和曾经的桓越十分相似,但她已经不会再分不清这两人了。 好想掬一捧清溪水来饮啊! 心底莫名冒出了这么一句声音,将渌真自己也吓了一跳。但吓过之后,她却觉得这句话说得十分在理。 倘使说,鹿饮寒涧是鹿的天性,她又何必拘着自己不去喝面前这一条小溪里的水呢? 仅仅因为第一次喝到了臭水沟,便怀疑世上所有的溪水都是那股味道,实在是愚蠢之至。 闯过了问道幻境的渌真,颇觉自己的思路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她为何要因李夷江同桓越的那一点儿相似,便如惊弓之鸟?或许李夷江同桓越不是相似,只是因为他们恰好都长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又恰好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托腮的渌真悄悄藏起唇畔的笑意,她想,自己做出了一个很好的决定。 她要掬一捧清溪来尝尝。 被这么长久地注视着,李夷江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有意控制自己不去注意渌真的目光,却耐不住耳根和脸颊处一点一点开始发热。 “找到了!” 严归典在另一个角上,高兴地拨开一块黑砖,呼唤他们。 两人忙放下手上的事情,跑去那边查看。 是少俞的笔迹。 大抵是因为固严氏族人觉得少俞留下的东西不祥,又不敢轻易动它们,只能粗粗一收拾,把它们藏在了族庙的最里头。 一同被收起来的,竟然还有司柘的那枚金丹。 义均为这枚金丹精挑细选了最佳的方位,用诸般法器镇守,以令族地的每一处都能受到金丹的泽被。却没想到,他们留下的这些东西,都被族人破坏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枚金丹此刻颜色依旧璀璨,并未因供给灵气,而受到多少损害。 因为固严氏族人根本没有用到它! 严归典脸色一白,浮现出痛苦和后悔的神色。难怪他们氏族数万年来都没有出过哪怕一位杰出的修士,因为他们将义均辛辛苦苦打造的钟灵毓秀风水宝地,给破坏了个干净。 渌真却忍不住想要嗤笑出声了。 她打开盛放这些东西的箱子,先拿起了书册看,少俞极为细心,将司柘曾除过的妖魔都记录在此,旁征博引,只消同别的史书一对照,便可证明这些记录完全属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