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渌真鼻尖一酸,她想起曾经的司柘,总是神采飞扬,毕生的理想是做大丈夫,放言永远对自己所行之事负责,永远不会后悔。 可现在,他脊梁塌在义均面前,神情灰败着说出,我很后悔。 “我后悔的不是为真真出头问桓越讨要说法,我只后悔,在去质问离章为何同常仪要结为道侣之前,没能安顿好自己的族人,让他们成了我的软肋,也让我成为刺向他们的刀。我恨自己智勇皆不如人,落入旁人的圈套还全无意识,才落至如今这步田地。” “但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纵然想弥补,也无济于事。” 司柘眨了眨眼,看向天空,似乎是强抑着不让眼泪落下。即便是在这时,他还孩子气地恪守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信条。 “不过,在我探寻真真当年那事背后的真相之时,发现了这个。”他取出一页写满了字的纸张,交给了少俞。“这是‘化坚消锐散’的方子,少俞,你看看。” 少俞将此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点头:“从这些原料上来看,此散的确可消熔世上最坚硬的武器。”她眉心一跳,猛然抬头,“你的意思是……?!” 司柘又侧躺了回去,冷笑道:“不错,我怀疑真真当时的青弥剑,正是视线被洒了此物。”他伸出长指,在方子上某处点了点,“而这一种原料,是此方里最为稀缺难得的一味药——羽蘼花王粉末,只有焉蒲氏出产。” 常仪正是焉蒲氏人。 少俞和义均都沉默了,他们对于常仪转眼就要同离章结为道侣一事虽颇有微词,但到底没有干预,因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自由,只是偶尔想起昔日众人相处的场景之时,会为渌真感到不甘罢了。 这么多朋友之中,只有司柘傻乎乎地冲上去,质问了离章,却落得而今的下场。 但若是证实渌真之死与常仪有关,那么这一切事情都会变了味。 “我怀疑那些人,便是为了这张方子和我而来。此外,我那鬼阵得来得太过轻松,我怀疑背后之事也并不简单,但囿于没有证据,不便多言。如若当真是这样,你们好心将我接回族中,我却连累了你们,实在是罪孽深重。” 司柘叹了口气:“这也意味着,我错怪那个小妖精。我当时太冲动了,眼睁睁看着真真被邑蛇绞走的无力感夺去了我的理智,最终伤害了她,我很后悔。我对不起她。如果你们今后看到了她,烦请帮我说上一句,对不起。” 渌真知道,他所说的小妖精,是雒迦。 可雒迦终其一生,也没有等来那句抱歉。 少俞敏锐地察觉了他话中的不对劲,握住了司柘的手,道:“不,我不会帮你,你要说这些,你自己去说好了!为何要借他人之口说?司柘,不要成为让我看不起的懦夫!” 司柘听了这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且愈笑愈大声,几乎笑出了眼泪。 他说:“是啊!我就是一个懦夫!我不敢同真真讲我爱她,不敢堂堂正正地以为了她的名义教训桓越,甚至到现在连句道歉都不敢亲自说出!少俞,你说得对,枉我总将大丈夫挂在嘴边,其实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但是现在,懦夫也想做一些勇敢的事情。”他抬起手,掌心赫然卧着一颗金丹,“我将全部的内力和修为,都凝在了这颗金丹之中。义均大哥,你服下我这颗金丹,便能恢复几成修为,也就能够带领你的族人迁去新的地方。这些小孩我都摸过了他们的根骨,其中很有几个修炼的好苗子,假以时日,固严氏必定能重现辉煌。” “到了那天,你往地上洒几杯水酒,兄弟自然就会知道了。” 义均却连连摇头,一把握住他的肩膀:“不,我不要你的修为你的金丹,司柘,你听好了,不管那些人是不是因为你而来,我都不会怪你。你是我的兄弟,我救你回来本便是天经地义之举,就算要怪,第一个罪人也该是我!何况你愿意为了真真妹子出头,是真正的大丈夫大英雄,你不是懦夫!” 他拿起金丹便往司柘口中塞去,司柘却将唇紧闭,偏头躲开:“金丹一旦取出,再不能放回。我的身体本便被鬼气耗损,就算苟延残喘于世间,也无甚趣味。不如好好用这一身修为,做些对的事情。” “我这一辈子,做错了许多事,但最后这一件,我想,我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还有,你说我为真真出头,不是的,我只是为了自己的感情出头。我认清了自己,自始至终就是一个懦夫。所以理所应当,我得不到真真的爱……” 他最后的话被吞在喉咙中,生机迅速从司柘年轻而漂亮的躯干上离开。 他总是带着笑的眼也永远地闭上了。 司柘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少俞圈揽起司柘, 青年的身体尚还柔软,手臂无力地从她怀中垂下。 一颗晶莹的泪珠猝不及防地从她眼中滚落,滴在司柘的脸庞上, 少俞慌张地将这滴泪水揩去,生怕惊扰了他。 义均长长的叹息, 声音颤抖着:“司柘,终究太过纯直。” 他宽厚的手掌覆上司柘的眼,过刚易折, 司柘就像他那柄勾琅剑一般,所追求的,始终是这世间至纯至坚的存在。 他眼中揉不得沙子,自然也无法容忍犯过错的自己再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