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第二天天刚亮,童哲被闹钟吵醒,从床上一跃而起,先把自己裹严实,又往背包里随便塞了衬衣和内裤,打了个出租车直奔机场。 吊货车死快点,慢的一比。 路上,寒潮带来的雨夹雪导致路面湿滑,前方已有车辆追尾。童哲的出租车前面刚好被货车挡住,等了快半个小时了都没看见动弹。童哲憋了一肚子火,摇下车窗伸出脑袋对着前面喊。 也许这一声咆哮真的起了作用,不到几分钟,前面的车流开始缓慢向前挪动。不过走了不到几百米,出租车又停了下来。 据前方发来的最新消息,机场高速已有三起车辆事故,对交通产生了不小的压力,请前往机场的司机朋友注意绕行或减速慢行 听着车内电台的声音,童哲脑门已经渗出了汗。掏出手机看时间,此时距离出发已经不到两个小时了。 师傅,离机场还有多远啊?童哲拍拍前面的座椅靠背。 最多十公里。司机摘下耳机,可是你也听到了,说不准要多久。 十公里 童哲突然冷静下来,低头开始计算。 还有两个小时起飞,提前40分钟关闸,那就是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可以利用。 师傅我就这儿下了。 还没等司机反应过来,童哲已经冲到出租车正前方,头也不回地狂奔。 迎着刺骨的寒风,童哲只恨自己早上没穿多一点,只想着到了三亚穿着那么多衣服都是累赘。可是后悔已经晚了,只能义无反顾往前冲。 童哲抬头望去,前面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车流。一辆车、两辆车、三辆车高速公路边工地的沙石被狂风卷起,扑了童哲一脸,鼻孔、嘴巴里都是灰尘。童哲眯着眼睛,抓紧背包背带,此刻心里只想快点抵达机场。 冲啊!!! 为了抵挡沙尘,童哲把外套的帽子抻起来往脑袋上一蒙,半弓着腰,抓紧背包扣带,完全不理会旁边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了旁边的车祸现场,几个交警正查看伤情,不时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旁边几辆车正缓缓绕行。童哲实在撑不住了,靠在路边围栏上喘着粗气。 还有多久啊 待呼吸慢慢平静下来,童哲看了看手表,才过了不到半小时。脱下帽子,童哲感觉一股热气从脑袋顶上腾起,像蒸好的馒头刚揭开蒸笼似的。抬头远远望去,灰蒙蒙的天空尽头似乎有飞机起降的影子。看到这场景,童哲吸了吸鼻子,甩甩手,蹬蹬腿,又开始在高速公路上跑起来。 哎,前面同志,停下来! 童哲还没跑几米远,听到后面一声喝,步子慢了下来,转头一看,后面一位跟他年纪相仿的交警正缓步走过来,嘴里边说话边透着白气。 您好,高速公路上禁止行人。 交警走到跟前,腰间的对讲机不停地响着各种对话声。 我也不是没办法嘛,眼看着飞机就要飞了,堵了那么久,车比□□还爬得慢,都是不得已啊。您就特事特办,就当没看见。 童哲显然有些急了,又回头望望机场方向,正好又看见一架飞机正缓缓降落。 也不知道童哲哪句话触到了交警的情绪,交警一脸不屑地瞪了童哲一眼。 不行,行人就是不能上高速的。您这种情况轻则罚款,重则拘留五日。您跟我们过来一下。 啊? 童哲声音里开始有点绝望,不知如何是好。正僵持着,交警背过身拿起对讲机说着什么。 不会是叫同伙吧,现在条子都开始组团欺负人了。 童哲心里突然有点鄙视感。这时,从交警肩部望过去,童哲有了主意。 嗨,警察叔叔。童哲极力掩饰心里的慌乱,强行咧开嘴傻傻地站在交警面前。 叫谁叔叔哪? 哦,不不,我是说帅哥,我看您这边的事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而且挺有效率的。不如这样,反正我也不能跑,这都离机场不远了,您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吗,能不能行行好开车送我过去 哟呵,还得寸进尺了。 交警万万没想到居然被童哲反将一军。 嘿嘿嘿 童哲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厚脸皮求过人。 行吧。您这位同志还真是头一回见。走吧。 交警向童哲做了个手势,径直走向身后的摩托车。 就这样,童哲生平第一次坐上交警的摩托车,轰隆隆的发动机声开路,引得高速上的人侧目。风驰电掣的感觉别提多爽了。 十分钟不到,摩托车在出发大厅入口前停了下来。童哲满心欢喜地下了车,向交警道了谢,赶紧进了大厅。 取票后,童哲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走到安检口。 手机、电脑、pad、雨伞都拿出来了啊你的硬币也要掏出来放这儿,谢谢。 童哲把空空的背包甩下来放到安检盒子里,昂着头走过安检门,在安检机那头等着。一看到自己的包,赶紧提起来准备往里走。 这时,不知从哪蹿过来一只大狼狗,围着自己转了一圈,回头对旁边的安检员叫了一声。 卧槽这狗是不是有病?童哲心里一沉,我他么今天是不是跟条子杠上了,条子和狗都要拦我。 您好,请把您的背包打开我们再检查一下。 童哲脑子里不禁想起各种禁毒画面,几秒钟内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包里放了什么违禁品。 行得正不怕影子歪。童哲把包卸了下来,递了过去放到检查台上。 安检员拿着手电筒在各个隔层里翻看着,童哲若无其事地靠在台边。 翻找了一分钟不到,安检员注意到了背包里侧一个小口袋,斜视了童哲一眼,不紧不慢地拉开拉链,伸手进去,掏出来一个小塑料瓶。 这时,那只警犬似乎兴奋起来,刚才还半趴着,一看到塑料瓶赶紧站立凑了上去闻了闻,又汪汪叫了两声。 您好,请跟我们过来一下。 哎,真麻烦。 童哲一看到塑料瓶就明白了。虽然无奈,但还是跟着安检员进了小黑屋。 请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安检员把塑料瓶放在桌子上。 这是便秘药。 为什么没有任何说明和标识? 这是我家自己的中药啊。 怎么证明? 这要我怎么证明这药也不是易燃易爆品吧?只是简单的中药制剂而已,里面有白术、甘草、连翘、番泻叶,清热润肠。这些都是药典记载的可治便秘的草药,连可能含有违禁成分的矿物都没有。 警犬为什么会有反应? 你们家狗抽了呗。 童哲有点不耐烦了,心里暗暗骂道。刚才一顿专业解释似乎已经打消了安检员的疑虑,不过还没有放童哲走的样子。 如果用原始方法制取药剂,能够更完整地保留中药的有效成分。缺点是,味道会比较大。可能就是因为味道大,所以对警犬的嗅觉产生一定的刺激,警犬才会有过激反应。这瓶药放在包里都好久了,我就吃过一次,之后就忘了。我还以为丢了呢,今天真感谢你们家狗,帮我找着了。 听完,两位安检员面面相觑。刚才领童哲进来的安检员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透明塑料袋,将塑料瓶装进去,又用订书机封紧,又递回给了童哲。 童哲歪着脑袋,一脸平淡地接过塑料袋。转身走出小黑屋,朝登机口跑过去。 上了飞机,找到座位,童哲赶紧扣好安全带,紧紧地靠着椅背,小腿止不住颤抖。 童哲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恐高又晕机。坐在窗户旁边,童哲强忍着不往外看。可是坐了许久,飞机似乎都没挪动。天生的好奇心实在忍不了了,童哲往外看了看。这时,飞机开始滑行。随着一阵发动机轰鸣,飞机开始加速冲刺,突然腾空而起,立刻冲进了迷雾中,分不清上下左右。不一会儿,飞机开始颠簸,头顶上系安全带的提示灯亮起。童哲只觉得座椅在剧烈抖动,死死地抓住前排椅背。 老子不会就这么挂了吧 童哲被抖得都快喘不过气来。 啪! 飞机身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如同自由落体一般垂直下降又迅速拉升,机舱内开始sao动,不时传来尖叫声。 童哲紧闭双眼,脑袋顶着前排椅背,不住地深呼吸。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可最终只有一个想法最坚决:见到夏冉江。 童哲咬紧牙根,指甲深深地扣进座椅里,几乎没有血色。 又是一个大幅度颠簸。如过山车般,机身似乎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甩到高空,又踩了下去。机舱杂物散落一地,哭声一片。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飞机慢慢平稳下来。过了一小会儿,童哲基本可以确认不会再颠簸了,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松懈下来,双手放在大腿上,只觉得指甲生疼。 窗外的迷雾慢慢散去。飞机冲破云层的一刹那,一缕晨光直射童哲眼睛。童哲忍着眩晕又看看窗外。脚下的世界如同静止了一般,层叠起伏的云层仿若冻住的波浪,卷积着一直延伸到霞光漫天的远端。 可是如此景象却无法让童哲有任何共鸣,只巴望着赶紧降落到地面上。一想起自己此刻身处万米高空,心里就感觉毛毛的,不由得将安全带又紧了紧。不知怎的,肚子又不舒服了,厕所就在几步之遥,可童哲还是憋着一口气,坐着不敢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童哲仿佛听到耳边有一个闹钟,秒针正滴答滴答地走着。每走60秒才看见分针弹了一下,接下来又等着秒针继续走完60秒,之后分针又弹了一下 半蒙半清醒之际,童哲感觉到飞机仿佛有点失重往下沉。窗外的颜色开始多了起来。飞机侧身盘旋时,海天交界线清晰可见。不远处矗立在海边的观音像在阳光下显露出让人惊愕不已的七彩光晕。如此景象,童哲一时竟忘记了头晕脑胀,不由得惊叹。可是不知为何,童哲突然想到那天在寺庙的场景,还有那张已经揉成一团、字迹模糊的签文。 飞机一落地,童哲立马找到卫生间吐了一把,只觉得喉咙被胃酸刺激得发疼。 几乎是逃过一劫。 出了机场,童哲开始生龙活虎起来。脱下厚重的冬衣,套上黑色无袖衫,斜斜地戴着帽子,框上墨镜,脚踩人字拖,抱着个椰子,吸管叼在嘴唇间,大摇大摆地坐上出租车。 到了夏冉江比赛的酒店,时间刚好过了正午。童哲远远地就看见酒店大堂一侧立着个易拉宝,上面用黑体醒目地写着第十三届两岸三地大学生英语辩论赛。就是这儿没错了。 可是童哲并不想马上联系夏冉江。问到了晚上决赛的场地,刚好也饿了,离晚上比赛还有两个多小时,童哲又戴好墨镜出去闲逛。 吃啥呢? 童哲眼前的小吃摊排成一排,一眼望不到边。各种海南小吃吊足了胃口,一时竟难以决定。 看了半天,童哲实在饿得不行了,发现前面一家小吃摊小哥长得不错,直接走了进去。 先给我来一份海南鸡饭,外加半只文昌鸡。那个,皮皮虾,给我烤五只,生蚝要五个。 点完菜,童哲自顾自地刷着手机,不停地对着邻桌的虾蟹壳咽着口水。 来来来,庆祝一下哈!下午再接再厉!旁边一桌三个人正在举杯。 晚上就决赛了,咱们是不是得沉住气啊,我看吃得差不多就回去休息一下吧。 没事儿。跟童哲正对面的男生拿起酒杯,似有醉意。这么多场比赛都过来了,咱什么时候输过,不都是绝对碾压对方么。这种小角色,不足为虑。这是咱仨私下说,江东大学那种学校,给咱燕大提鞋都不配。再说了,咱有神秘人物站后头加持,主裁判可是乐教授,是咱导师的大弟子天时地利人和,对付他们小case 一听到江东大学四个字,童哲耳朵条件反射似的抽动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停住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弥散开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还是挺强的。赛场上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嗨嗨嗨,叫你别喝还喝。 还有什么能发生的啊,赛题咱俩来前儿就已经知道了,这段时间不就一直准备着吗?我就不相信了,除非他们有神仙帮忙,否则就得乖乖地认输。他们要是赢了,我从这儿,对,就从这儿,爬回北京去。 哎,我说你能不能低调点,这是公共场合,别乱说话。 怕啥,这儿都是游客,我就是把赛题大声念出来,先不说他们知不知道这是赛题,就算他们知道到了,能有几个人看得懂啊?再说了,我也不怕告诉你 对面的声音低了下来,童哲身体往旁边挪了挪,想听清楚说的什么话,屁股差不多只能挨着椅子了。 这次江东大学的一辩曾经追着我死缠烂打的,都过去好久了都还给我写信呢。今儿我站她面前,她不得方寸大乱啊。还比赛呢,说出话来都够呛。 您的炒海瓜子。 童哲正听着,一盘冒着热气的海瓜子放在了面前。 我 童哲刚想把老板叫回来说没有点这菜,一瞬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低下头死死地盯着那一个个闪着油光的灰褐色海瓜子壳,又看了看邻桌,突然有了主意。 童哲从背包里小心翼翼拿出小袋,撕开,拿出里面的塑料瓶,拧开。一股浓烈的药粉味扑了出来,童哲赶紧盖上。环顾四周,此刻除了邻桌三人之外,就剩下前台小哥和老板在聊天了。童哲把塑料瓶慢慢从饭桌挪到两腿间夹着,一点一点地提起瓶盖。中指和大拇指钳起饭桌上的小勺,伸进去挑了一小勺土褐色粉末。之后食指一抖,勺柄垂下,粉末顺势散落在海瓜子上。不一会儿就与海瓜子上面的油水混合在一起,几乎无法辨识。 童哲嘴角阴阴地抬起,正准备再加一小勺,可是又转念一想,如果万一比赛时被迫中断,那岂不是要重新再比?而且,加多了药粉,菜的味道肯定会变,是不是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所以,一勺药粉的药效应该刚刚好,既能让他们分心打乱节奏,又不至于药效太过中断比赛。想到这里,童哲把勺子连同塑料瓶一起装好,塞进了背包侧边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