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页
终于在临池的一件宽敞的明间里,承晚看见了顾谙之。 那个满头白发,容颜苍老的顾谙之。 他端坐在桌案前,好像在等什么人。 不得不说,苍濬这副皮囊真可谓是万里挑一,白发束起,双眼依旧有神,鼻梁高挺,坐在椅子上还是能够看出矍铄的身板。 他的书桌正对着窗户,承晚隐身站在窗外打量着他,他也透过窗户正看向外面波光粼粼的池水。 “说好了会来看我,竟是一次也没来过。”顾谙之无奈的笑一声,苍老的声音顺着窗棂飘了出来,落进承晚的耳中。 承晚摸了摸鼻尖,这该不会说的是自己罢? 她赶紧摇了摇头,不会不会,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指不定顾谙之早就把自己给忘记了。 看起来,府里也没有女眷和孩子,看来顾谙之的情劫已经历过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能把顾谙之迷得五迷三道,没娶妻也没生子。 正想着,远处跑来个张皇失措的老仆,连滚带爬的跑向书房这边,一边跑还一边气喘吁吁的喊:“大人!大人!诚亲王杀进京都城来了!” 诚亲王?承晚心里陡然一惊。 老仆嘴里说的诚亲王,莫不就是当年马球赛上那个惊鸿一瞥的小男孩? 那,“杀进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顾谙之丝毫未见惊慌,看着浑身瘫软的老仆目光沉静:“你跟了我几十年了,如今我命不久矣,你还是快些逃命吧。” 老仆摇摇头,老泪纵横:“奴才当年得大人相救,为奴才的病妻幼子治病送终。奴才无以为报,今日府上蒙难,奴才自当追随大人左右。” 顾谙之点点头:“你既不想走,就罢了,我们老哥俩死在一处,也算有个伴了。” 承晚越听心越慌张,诚亲王这是要干什么?但她不好现身,只能等在那处。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提剑从前院进来,各个杀气nongnong,铠甲上血污满布。 为首一人也应该已经年过花甲,面容让承晚觉得有些熟悉。她仔细端详了几遍,原来这就是当年的诚亲王世子,那个一看就绝非池中之物的男孩。 诚亲王一抬手,后面的卫兵齐刷刷停住脚步。他自己提着剑进了书房,与顾谙之相向而对。 “丞相大人,别来无恙。” 顾谙之点点头,在这种绝境下依旧背脊挺直,气度卓然。 “下官见过诚亲王。” 第43章 死劫 诚亲王看着顾谙之, 脸上倒是十分恭敬。他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同顾谙之面对面坐着。 “如今皇上驾崩,太子也尸骨无存, 国不能一日无君。丞相, 有些事你可要再仔细考虑考虑才行。” 顾谙之声音十分平静,他的视线越过诚亲王,不知在看些什么:“我考虑的非常清楚。皇上是怎么驾崩的你我心知肚明, 太子又是如何尸骨无存你我也都明白。诚亲王, 我一生所求一个‘清’字, 所以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同你这个毒杀皇上,暗算太子的大逆不道之徒同流合污。” 天! 承晚听的心惊rou跳。 当年那个小小的少年竟有如此蛇蝎心肠, 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诚亲王却轻笑一声:“丞相, 我知道你身为太子太傅,一直与太子感情深厚, 但是你不能血口喷人。俗话都说‘水火无情’, 太子奉皇上圣旨去治黄河水患, 本就是件危险事, 一朝不慎坠落河道这也不是我想看见的, 只能说是天意如此罢了,可不能将这件事栽到我的头上来。至于皇上……” 他眯起眼露出狡猾的笑容:“他毕竟年纪大了, 稍微吃些相克的东西就一命呜呼这也正常, 怎么能说是被我毒害呢, 丞相言过其实了。” 顾谙之看着诚亲王, 目光如炬, 看的他有点心里发虚。 “你自小与皇上在宫中同吃同住同读书,难道对皇上就连一点点手足亲情也没有吗。” 这句话却好像踩到了他的什么痛处, 诚亲王一下子站起身:“手足?他们可曾对我有过手足亲情?就因为我聪明,看起来与我那位不成器的爹不一样,所以先皇一句话就将小小年纪的我囚禁在宫里,甚至连我母妃去世都不让我回府去见她最后一面!还有皇上,不过就是好命托生在了太后的肚子里,其余的可有一样强过我?整天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做给我看,实在是令我心不平,心不平!!” 他又忽的半跪在顾谙之身前,语气中带上了些乞求的意味:“丞相,你是先皇钦点的状元郎,又是名震大宁的文曲星,我的学识与才华比皇上强了不知多少倍,这你是能看到的。良臣择明君而栖,丞相,如今皇帝驾崩,太子殒命,你就把玉玺拿出来罢!若本王继承大统,必将封你为异姓王,保你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承晚这下明白了为何诚亲王对顾谙之为何手下留情了,原来是传国玉玺在他这里。 凡人真是有趣,弑兄杀侄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还非要拿着传国玉玺才敢名正言顺的继位。承晚嗤笑一声,不就是担心天下人戳他的脊梁骨,日后自己的龙椅坐不稳当吗。 可是有了传国玉玺,天下万千臣民就不在背后唾骂他了? 自欺欺人罢了,矛盾,愚蠢,可笑。 “诚亲王,为君者不是只靠学识才华就能治天下,”顾谙之看着面前已经有些疯癫的诚亲王,苍老的双眼中露出些悲悯,“论学识,皇上确实不如你。但论治国谋略与容人胸襟,皇上远在你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