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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难嫁 第109节

    凌三郎结舌,再不敢叨咕,只得将茶叶倒出来,自己倒了一杯茶,拿起就饮。

    大家就嘻嘻哈哈笑开来。

    玲珑也笑,待他喝过两口就问:“我沏的这茶可好?”

    凌三郎吱唔着答:“唔,好极,入口初涩,而后回甘,最后留香……。”不愧好茶叶。

    玲珑又说:“行,看在你说了两句好话的份儿上,今日就让你尝尝用这茶叶薰出来的鱼是个什么味道。”

    凌三郎捂着胸口难过的不行,他这小姨子简直丧心病狂,这样好的茶叶,如何能用来薰鱼呢?买了暴殄天物之极。

    玲珑猜他就会这样,呵呵两声就不理他了,只与常姐夫说话。然后得知,茹婳虽也忙碌,身体倒好,之前的衣服已不能穿了,年年要做新衣服。与诸位妯娌相处也和睦,为人谦恭柔慧,很得家里人敬重,几个年幼的小姑子也喜欢与她亲近,家里女人都不识字,于是便由她教导着做针线认字学规矩。孩子乳名儿叫虎头,常家人多事杂,境况也寻常,所以养的不十分精细,由他在院里摸爬滚打着玩儿,身体很健康,开春与入冬时,甚少得病。

    来京之时,茹婳又有了身孕。

    凌三郎听了不免羡慕,他比常姐夫迟成婚一年,人家的孩子已能走路了,他膝下还空空如也。别人说起妻儿都是温情脉脉,话间难掩珍重之意,他想起二娘子,她那时常笑盈盈如花似玉,言语温柔,行事妥贴,如今却紧锁愁眉,笑也勉强,与自己更是不交心,问她事,她只道一切都好,可好不好的,难道他看不出来么?自那日后,倒开始与他说家里事了,可在神情上,到底缺了两分的亲厚信任。

    于是这羡慕又添了两分。

    徐知安和表兄说着话,他的性子与魏守重相似,徐知安便觉他亲切,与他多说了两句。维枃起身看园子,可惜刚种下去没几天,大多才露了个芽头,没甚看头。于是又坐回来,客待主职,与陈小郎的族兄和常姐夫的族兄一起说话。凌三郎又与常姐夫两个论着家事,诸人无意间倒将陈小郎一个人冷在一边。

    有玲珑瞧着陈小郎,他有几分沉郁,与之前的神彩飞扬之态大相径庭,看他模样,定是知道自己上不了榜了,倒是他的族兄,还是一般的谦和。

    泡二遍茶时,饼烙好了,汤也好了,贺嫂子与画角两个端了饼和汤来,几人停了话头,开始吃饭。

    一撂软饼一盆汤,吃的一口不剩。

    他们还在说话,玲珑回书房找了一粒漫野香丸出来,就在院里燃了,然后就回厨房舀了些碗豆,又往井边去,在割过豆苗的地方,又补种一茬豆子。

    男人们谈着朝事,或是自己的打算,玲珑耳朵没闲着,手也没闲着,洗过手,就取了两截松木添进烤炉膛里,火苗舔上松木,松脂的香味就又散了出来,与漫野香合在一处,更令人心旷神怡。玲珑自觉不能与他们谈论时事,又觉的无聊,就找了一本书,坐屋檐下看了起来。

    画角泡了干菜与干海货,贺嫂子在杵里捣着烤rou需用的调料香料,小声盼着徐大船快些回来。将rou烤上,她才好做饭,今日人多,菜品又繁琐,需早些动手。

    只是李家孩子太煞风景,总是一阵一阵的哭,那太太嘴又碎,一直能听到她的絮絮叨叨,往日听了只觉热闹,今日再听,就觉不顺耳的很。院里小郎们满腹经纶,声音又清朗,听哪个不比那些没甚意思的絮叨好呢。

    倒是那黄鹂儿叫的婉转,与这一院的清朗气息,格外相和。

    徐大船不知从哪里买了半切鹿rou回来,还带着一条丰健的后腿,这可是稀罕物什,京西荒野上有野鹿,有些人会去那里猎鹿回来,但春季野公鹿凶猛,它们见了人反会抵着尖锐的鹿角冲上来,很容易将狩猎的人刺个对穿。又因着春时野鹿要繁衍,多数猎人都不在此时猎鹿,所以,春时很少能买到鹿rou。

    玲玲听着徐大船在厨房侃个没完,就说:“鹿rou这么难得么?那鸿宾楼每日的炙鹿腩又是从何而来?”

    徐大船再不敢多说,被贺嫂子支使着卸了鹿腿,剁下鹿排,又支使他削了腿rou,剁了腿骨……贺嫂子将调料撒在鹿排上,揉了一刻,揉到rou松散了,才用铁勾挂着,把它放进烤炉。

    腿骨熬在锅里,rou切碎放着,等黄绢回来再看着要做些什么。

    贺嫂子做饭,玲珑放心的很,所以不闻不问稳坐不动,偶尔往茶水炉里添两根木柴,水若沸了,就添茶壶里,或换一换茶叶,或换一个香丸,总之,自在的很。

    平湖买酒回来,黄绢也买菜回来,厨下火热,炉里生香,菜刀咄咄,烹炸食物的香气又爆开来,压过院里的莺啭春阑,酒香也溢出来,当此时可不兴乱拳乱喊,最宜做几个清对,一平一仄,一附一和,俯仰自有较量。

    此时,还该有一树繁花飘摇的。

    玲珑如是想着。

    65.  分别   各有前程

    自从徐知安归京, 只与魏守重在外面的茶楼里坐了几回,两人虽道不同,交情却深厚, 只是魏守重避着徐知安已有了内眷, 便不好似以前那般随意上门借住了。

    魏家家境不如徐家,只能说是家境殷实,有能力供养出一个读书人, 却没能力帮他在京里买房置地,入京三四载,他仍借住在官舍。为着他那一腔孤愤之性情, 京中官员少有人想与他结亲, 就怕被迁累的仕途与性命, 致使他至今仍孤然一身。

    礼部的给事中, 乃是比工部众官员都清闲的官职,虽有权力上折子,不过他已深知, 上折子无用了, 遂只求离了这个闲职,去到地方, 哪怕做个小小知县呢, 也比留在礼部有用处。

    折腾了几年,可算是折腾明白了。

    可喜可贺。

    于是徐知安将魏守重邀至家里, 在外院支了一张桌子, 让贺嫂子置办一桌酒菜,两人坐下对饮。

    若要外放,官员是不准在祖籍之地为官的,先时高祖有令, 南地的官员不许在南地为官,北地的官员也不许在北地为官,南边的要往北去,东边的要往西去,免得官员们与在籍地的乡绅豪富勾结起来为祸。

    两人思量了一回,今科取仕,那么此时图个外放就容易许多,再依据历年来的成例,以及魏守重这几年攒出来的名气,大抵是往太原或是陇肃之地去,总之,一定是许多人都不愿去的地方。

    有很大的几率在陇肃之地,为的就是将他远远的打发了,让他不能在朝中横冲直撞的瞎搅和。

    那确是个极苦寒艰难的地方,一旦去了,三五年是挪不动了,若没人愿意去接任,在那里待个十年八年也是有可能的。

    魏守重举杯饮尽,荡然说道:“去,便去吧。”

    徐知安与他共饮罢,也点头:“若真是此地……也好,你去比别人去更好。”

    这声也好,让魏守重惆怅不已,昔年两人曾笑言,若为了官,无论去到哪里,两人都相携着去,谁知真入了官场,才知其中艰难,万般事全不由己,笑言终归做了笑言。

    徐知安也怅然,然他深知务民事,不止仅外放一条路,也不在一府一地,他如今的职务,若专精于此道,亦是务民事,也是事功。若与魏守重这样说,他必是不解也不赞同的。

    最怅然之处,他们两个相交多年,终只是能托生死的知交,却难成心灵通达的知己。

    岂不是人生之憾事!

    再共饮几杯,敬我们同行了这一路。

    ……

    金榜题名日,常姐夫与陈小郎的族兄皆在榜上,另外几人都未上榜。

    都是年轻人,未上榜,虽有失落,却不见颓意,说起来,强如忠肃公,那时也是落过榜的,可见,一次的成败得失并不能全然否定他们的一生,只是时运不济,或是学识尚不扎实的原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