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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空白的纸张突然被毫无意义的线条破坏,墨水被蹭得糊成一团,光是看着,就刺眼无比。 ……这一页他都不想要了。 念湖牙从口袋中翻出便利贴,撕下一张空白的,贴在题目下方。 练习册给的解答区域永远不够,便利贴直接将下一题的题干都遮得严严实实。 重新写下解和已知的题干信息,念湖牙没再看他,而是自娱自乐地将围巾向上拉,再等它软塌塌垂下去。傅商昭仔细一看这道题,发现意外简单。 ……她不会觉得他很笨吧。 傅商昭以最快速度简略地将解题过程在便利贴上列出来,折起便利贴多余的部分,准备写下一题。 希望这样可以挽回一点他在念湖牙心中的聪明形象。 “我有剪刀。” 念湖牙将剪刀从保护套中拿出来,捏着尖锐的那边递给他:“你可以减掉多余的。” “你的口袋怎么什么都有?” “因为校服口袋超——级大,我甚至可以装下本子,坏处就是,很多东西我随手放进去就不记得了。” 只要低头,衣领就会被重新蹭下去,傅商昭做题途中又停下立了几遍衣领,念湖牙收起剪刀,从口袋中找出迷你的单词本,喉咙不适,她就没有背出声。 一直在长椅坐到犯困,念湖牙才回教室休息。 从梦中惊醒之后,刻意间隔这么长的时间,再睡着,她依旧接着以前梦境的场景继续。 从办公室离开,她拿着请假条独自去医务室,躺在病床上吊了几小时的水,才退烧。 医务室里除了她和校医,没有其他人,校医话很少,沉默地看手机,沉默地给她换药。 没有人来看她。 回到教室的时候,恰好在开班会,他的声音隔着门也清楚传达到念湖牙耳中。 “……平时要注意身体,不要生病,我这么说,也是为你们着想。毕竟一旦生病,你们学习的进度就会被打乱,而我们课堂的每一分钟都非常宝贵,不容错过。” “假如还能够坚持,就坚持下去,其实你们没有想象的那么娇气。如果确实病得非常严重,不能再坚持的,也不可以耽误其他同学的上课时间,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请独自去医务【工/仲/呺:xnttaaa】室,或者请假回家。” 他话音落下,念湖牙当做没听见,推开门:“报告。” 朝夕相处的老师灌输的各种思想,在日常生活中潜移默化,一点一点影响他们。 遇见真正为学生着想的老师,不管他们温和、亲切或是严肃,都和学生形成良性循环,大部分老师都是如此。 他们很不幸运,遇上了少部分。 所有学生像是模拟游戏里,可以任由他cao控的NPC。必须顺从他的想法,否则就会被看似温和地斥责,在没有彻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任何事物都有可能攻击他们。 老师输入他们脑中的程序,最重要的两点,就是要“讲礼貌”,然后“好好学习考更高的分数,在全年级取得优异名次”。 讲礼貌中,有很重要的一点。看见熟悉的老师,应该带上姓称呼。 大家也确实这么做了,除了念湖牙。 念湖牙不管见到哪个老师,都一律只说老师好。 最初,他还会反复提及,表达不认可,就差直呼念湖牙的名字。但见她怎么也不改,他对念湖牙的印象便直线下降,哪怕她的成绩非常优秀。 他讨厌违逆自己的人。 于是他开始把念湖牙当做不存在的隐形人,除非她找到自己面前,不然都会被他刻意忽略。 念湖牙快要窒息。 喘不上气。 周围所有声音却都在说这样的生活是正常的,大家都一样。 但她很讨厌班级这种氛围。 尤其是在初二那年,外婆病情急转直下。 “你最近很不开心,我想……看你做回自己。”外婆清瘦的手指覆在念湖牙手背,轻轻拍了拍,“不要被其他人影响,你就是独一无二,最优秀的。” 那是外婆最后给她留下的话。 她比以前更加排斥班主任,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让他发现。 她想撕裂,砸碎这样病态的环境,让阳光照进来。 念湖牙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的那一瞬间。 所有人,包括讲台上的班主任,收起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看向她。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念湖牙头还发晕,手指却攥紧,流出一点冷汗。 “我没有告诉过你,不要打断别人说话吗?” 念湖牙刚准备回答,耳边的铃声忽远又忽近。 紧接着,桌椅在地面摩擦碰撞发出声响,确认是梦境,念湖牙这才在心底舒了口气,睁开眼。 她没来得及站直,大家已经齐声说完“老师好”,念湖牙迷迷糊糊跟着坐下。 热空调仍然运行着,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念湖牙全身发烫,伸手一碰脸颊,摸了一手汗。 数学老师正在发试卷,他懒得数,抓到几张就给面前这组发几张:“后排的同学,你们自己互相传一下。” 教室难得闹哄哄的,季悦可扔了张小纸条过来,念湖牙展开看清楚内容的一瞬间,同桌恰好也压低声音问她。 “你还好吗?” “有点想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