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页
沈屹望着她,那双小狐狸一样的眸子里溢满了泪水,那本是他发誓要一直守护的。 谢黛宁吸了吸鼻子,泪中带笑:“你说不出来!我告诉你,沈屹,沈饮冰,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这世间善恶有报,如我母亲,出身平民,被高门大户逼至怀有身孕仍落水而亡,可她有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弃为她求得一个公正!而沈家,冥冥之中亦有天命相护,你活下来了,你也一定能为沈家也求得一个公正清白!”她指着外间天色,“太阳总会升起,就算有阴天雨雪,刀剑相逼可总会有那么一天,你会过上安稳平顺的日子!你记得我们在林子里说的话吗?你是第一个告诉我,哪怕要求得公平,也不可忘记自己,要想一想自己要什么,要怎样过这一生的人。我现在告诉你,我这一生,绝不会因为眼前一时黑暗就放弃所爱,我绝不!” 沈屹望着她久久无言,谢黛宁平复了一下心情,抬袖擦了擦脸,转身大步走出屋子。 “阿瑗,我们在这!” 崔瑗和司马浚闻声快步奔了进来,一脸焦急的问她:“你没事吧?刚才黑咪在城里乱转,却不见了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崔瑗说着,看见沈屹也从屋子里迈步出来,她打量了一下,才轻声招呼道:“沈师兄。” 谢黛宁回头看了他一眼,沈屹已经恢复了冷淡平静,他点点头,算作是见过。 司马浚站在门边的阴暗处,微微蹙眉,虽然谢黛宁含笑和他招呼了一句,可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如何能看不出她心绪起伏不定。 不过他没有多问,只道:“走罢,有什么话去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这里鱼龙混杂,入了夜更不安全。” 出门走了一段,才看见停在逼仄巷外的两架华贵马车,沈屹拱手行礼道:“诸位,在下还有事在身,就不多陪了。” 崔瑗看看谢黛宁,商议着去找个地方说话的时候,沈屹和谢黛宁一直没有言语,他们的话应该是说清楚了,谢黛宁转身轻抚黑咪的鬃毛,微笑道:“好黑咪,你今日做的好!以后你就是他的啦,记得一定要一直保护他,忠于他,不过嘴馋的时候,还是可以来找我要糖吃的!”她从荷包里摸出几块饴糖塞到黑咪嘴里,然后拉着崔瑗上了一架马车,“咱们走吧。” 司马浚望着两个姑娘离开,转头去看沈屹,在至味楼里吃过一次酒,两人算是认识了,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和一个身负使命的少年,两人不自觉的有些远着对方,所以并没有深谈。 “沈探花若是撑的住,不如同本王走走?” 沈屹听见他邀约,又自称本王,这是不容拒绝的一丝,他怔了一下,随即道:“是。” 这里离东侧城墙不远,两人一前一后踱着步子到了城门楼下,司马浚对守卫亮明身份,带着沈屹上了城墙。 京城承平已久,城墙上虽有兵士守卫,但稀稀拉拉的离的老远,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司马浚率步登上角楼,从上面望去,背后京城一片灯火辉煌,夜市那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随着春日熏风飘荡而来,而另一侧的城外,则是一片黑暗,山间几盏稀疏的灯火明明灭灭,隐隐可见一条笔直的驿路一直延展到深夜之中。 “阿宁是个特别倔强的人,她认定的事儿,不撞南墙不回头。”司马浚轻声道,“可是她又很讲道理,若是自己错了,一定低头服软,不会死顾面子。” 沈屹没有说话,看了一眼司马浚,他的目光越过城墙,投向了遥远的暗处。 “她真的是个特别好的姑娘。”司马浚转过头,看着沈屹认真道,素日里那纨绔不羁全都不见,竟带着点凄惶一般,“你既然招惹了她,就该好好待她,不该让她生气伤心。” 她的明媚无忧,是很多人小心护着才生出来的,沈屹没见过幼时惊惧不安的谢黛宁,他不知道,曾经的那个小姑娘也受过伤害,也是一点点成长,坚强起来。 “我明白,可如今,我已没有资格说该不该,只有远离她才是最好的。” “远离?”司马浚轻笑道,“你恐怕还不知道,本王堂妹书宁公主已经求到太后面前,说要招你为驸马,太后正在犹豫,不过书宁一向受宠,想必磨得太后松口答允只是时间问题。” 沈屹双眼骤然睁大,昨日宴会上他也察觉了书宁公主的意思,但自己已经委婉拒绝,公主不会再强求才是。 司马浚的声调透出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你要为沈家平反,兴许依靠书宁才是最方便的路子,她的母妃李氏,是汪太后的娘家亲戚,论起来,要称太后一声表姑母,若非皇上宠爱崔淑妃,她本可册封皇后。” 沈屹冷淡道:“沈家平反要靠真凭实据,若依靠裙带关系,免不了为世人诋毁,公主美意,我绝不会承受!” “不依靠裙带关系?”司马浚斜觑他一眼,“单凭你一人之力,无依无靠,那可是万难喽!” “沈家之清白,绝不容许沾染半分讪谤,在下多谢殿下提醒!”沈屹说完一揖,转身就要告辞离去。 “等等。”司马浚叫住他,黑暗中他的脸庞上满是阴霾,“你若真是立身清正的君子,对黛宁又一心一意,那我帮帮你又如何?” 沈屹的身影顿了顿,却没搭他的话,快步下了城楼。 司马浚在城墙上又呆立片刻,自嘲的一笑,对着夜风低声呢喃道:“他有不得已,我又何尝没有?他尚有平反之希望,而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