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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82节

    一贴近他的身体,桑洱这才发现,他的腰带是湿的,似乎浸满了血。看来,尉迟邕还没逃出去,就被追上了,还在逃跑中受了伤。

    这里是城楼,上方还布了结界。傻子也知道,在逃跑时往高处跑,通常只会越跑越窄,必死无疑。

    如果绮语一开始给尉迟邕指的就是这里,那他应该早就起疑了。所以,桑洱推测,尉迟邕不是自己想来这里的,而是被围堵着,没有别的选择了,才会跑上来这里躲着。

    但现在,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尉迟邕挟持着桑洱,且上且退,来到城楼的边缘。这里果然已经布下了结界,那是一道带了危险杀机的淡淡白芒。

    尉迟邕似乎很忌惮它,不敢靠得太近,匕首抵住了桑洱的喉咙,对着前方登上城楼的尉迟兰廷一行人怒吼:“都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就先杀了她!”

    尉迟兰廷闻言,虽然没有停,但还是立刻缓下了步伐。当看见桑洱的脖子前方血流如注时,他看尉迟邕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而那厢,尉迟邕见到了恢复了男装打扮的尉迟兰廷,也是恨得面目扭曲。

    “你不想她死的话,就马上给我准备两匹马和足够的盘缠,还有,叫人撤掉布防与结界,待我跑出了百里,自然会把她扔在路边!”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虎归山?”尉迟兰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在远方的地面窜过的人影,冷笑一声,故意引开他的注意力:“尉迟邕,你未免太过高看一个女人在我心里的地位了。”

    “是吗?那我就看看是你嘴硬,还是……啊!”

    尉迟邕的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桑洱忽然顾不一切地往后撞去,却不是带着尉迟邕倒向安全的一边,而是撞向了几步之遥的剑阵结界。

    这一个瞬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尉迟邕已迅速识别出了她的意图,不敢置信地怒吼一声,想前倾阻止她,却因毫无心理准备,被桑洱以力带力地带倒了,硬生生地推进了结界里。

    尉迟兰廷脸色刷地变了,袖间的魄焰宛如闪电飞出,想卷住她。可到了一半,魄焰却仿佛听从了另一人的命令,非但没有去救人,还反过来绕住了他,阻止了他过去。

    那道结界,分明只是一道虚幻的光。人倒在上方时,却仿佛有某种锋利的东西,穿体而过,清晰地传出了血rou被破开的声音。

    “噗嗤”、“噗嗤”。

    尉迟邕痛苦地叫了起来,滚出两滚,身子抽搐,内脏的碎屑涌出唇角,瞪着烈日的瞳孔一下子就扩大。大概他也没预料到,死亡会降临得那么突然。

    强行去突破这样的剑阵结界,效果与万剑穿心并无差别。

    生与死,就在弹指一瞬里定格了。

    当尉迟兰廷目眦欲裂地扑上去时,桑洱已经从尉迟邕的身上滚了下去。她躺在地上,身体下方,开始漫出深红的血。

    而她的眼眸里,正泛着一圈落日般的美丽的光。

    是太虚眸。

    在抱着尉迟邕撞向结界之前,她看见了未来。

    或者,应该反过来说。

    她看见了未来,所以做出这样的抉择。

    尉迟兰廷的思绪彻底空茫了下来,又仿佛有风呼雪啸。

    ……

    在扑向尉迟邕之前,桑洱确实窥见了不久后的未来——她看到尉迟邕会拉着她同归于尽,而尉迟兰廷会冲进结界里面救她。

    看见了这样的画面后,不管是原主,还是想还原剧情结局的桑洱,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被结界刺中的人,分明是桑洱。可被杀死的人,却好像是尉迟兰廷。他跪了下来,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惊恐:“桑桑……”

    “……太,好了,你没有被结界刺中。”桑洱的嘴角溢出了混着内脏的血沫,却骄傲地弯起了眼睛,声音很轻,凑近了,也只听见了这一句。

    “…………”

    她的双目正在失去神采,仿佛是看得不太清了,想摸一摸他的脸,手动了动,在衣服上自卑地揩了揩,仿佛要揩走上面脏了的血污。

    但不知道是因为没力气了,还是因为发现手揩完了还是很脏,她最终还是缩回了手,只嘟囔:“我有一点疼……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已经感觉不到周围所有人的存在,尉迟兰廷心脏刺痛,僵硬地俯下身,抖如筛糠,吻住了她的唇。

    良久。

    底下的人再也没有喊痛了。

    睁着无神的眼,牙齿微开,没了声息。

    ……

    从出生起,傻子就仿佛拿了一个烂俗剧本。被埋在土里,遭人嫌弃,打骂,被毒哑,被驱逐的小傻子,被亲人嫌弃拿不出台面、常躲在阴暗的楼梯上羡慕地看着父母兄弟和假jiejie一起出门的小傻子,没什么本事的小傻子,一辈子活成了一个笑话的小傻子,却喜欢一个非常厉害、与她云泥之别的可望不可即的人。

    那个人叫兰廷。

    兰廷很好。他会保护她,会给她暖脚,请她吃龙须酥,捉鱼给她吃,还会陪她堆雪人。

    有时候也会有点坏,会嫌弃她脏,把她扔在僵尸环绕的破屋子里。

    因为太喜欢,所以深深地记住了他的一切。

    到最后,也不舍得他痛一点点,脏一点点。

    傻子永远都要兰廷当她心目中最干净、最美好、最不容玷污的人。

    只是在最后,因为窥见了第四次渡血的时机即将来临,因为察觉到了尉迟兰廷不愿意再喝指尖血,傻子破例撒了谎,在地上翻滚的时候,悄悄将自己的指尖血,含在了唇缝里,通过吻渡了过去。

    这是傻子可以为兰廷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尉迟兰廷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说话,看着地上无力的尸身,慢慢地将她搂紧了。

    小傻子以为自己配不上他。

    其实,是他们所有人,所有辜负过她的人,都配不上她。

    尉迟兰廷的动作有点机械,越来越紧,仿佛想将她揉碎了融进自己的怀里,声音很飘:“不脏的,不脏……我们回家,回家就不疼了。”

    回答他的,再不是傻子天真的声音,只有昭昭烈日,与空荡的风声。

    第50章

    这一年的修仙界,波谲云诡,风波频生。尤以被誉为修仙世家之首的尉迟家为甚。

    声名显赫的家主尉迟磊,以及他的妻子、长子纷纷身亡,引得外界唏嘘不已。

    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那段始于二十一年前的情仇往事,也终于结束了撕扯,在帷幕上书就“尘埃落定”四个大字。

    偌大的家族,也迎来了彻头彻尾的大换血,和一个年轻的新主人。

    但府中既没有悬灯结彩以庆祝大仇得报,也见不到白事的丧幡冥旌。

    深屋大院,长廊湖泊,皆是清冷空寂,落针可闻。

    比起人人都歆羡向往的华美金屋,这个地方,如今更像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

    东南向的一间寝殿里,分明还是早上,里面却是昏暗无光,厚帘重重,将人间的灿烂春光隔绝在了外面。只有那么一缕阳光,成了漏网之鱼,自没有拉紧的布帘缝隙中照了进来,恰好落在了那面垂到地的纱幔上。

    影影绰绰地,可以见到纱幔内里卧着一人。散发,颓靡,半睁着布满血丝的眼。

    同时,在床的旁边,似乎还出现了一个不该放在这里的东西——一口盖着纱、阴森又华丽的冰棺。

    在桑洱死后,她留下的身后物,几乎都是随身使用的东西。她喝过的茶杯,她喜欢的衣裳,还有,她留下的那张写满了丑兮兮的“兰”字的宣纸……

    因为日常感太浓郁,尉迟兰廷仿佛可以透过这些东西,看见她一颦一笑的鲜活模样。

    拉着他的袖子走路的她;从来不老实走大门,喜欢爬窗的她;朝他跑来,直直伸出手,眼眸亮亮地等他帮她穿衣服的模样;在河灯上画了一个笑着的兰字小人的她;心满意足地捧着小碗、眯眼喝着热鱼汤的她;还有躲在窗后,看见他被大婶打头时,那偷着乐的样子……

    兀自盯着,时间久了,这些熟悉的虚像,就仿佛在空气里浮现了出来。

    可一眨眼后,这些幻影就消散了,万物皆成了空。

    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回数次,反而更加心痛。

    还会开始神经质地担心,收拾的下人会不小心打碎她留下的东西。

    最后,只能将它们妥善地锁进了锦盒里,才感到了安心。

    在桑洱离开后,尉迟兰廷想了很多,很久远的事。

    现在想来,她之所以会反常地做了寿衣,理由或许根本就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有太虚眸的人,可以窥见未来。

    在做寿衣的时候,她是不是就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尉迟兰廷知道,在涉及他的安危的事情上,这个小傻子是会撒谎的。

    他早已意识到严重性。但还是低估了她保护他的决心。

    所以,什么都来不及了。

    锥心之痛仿佛尖针密刺,伤筋蚀骨。尉迟兰廷无声地闭眼,蜷紧了身体。仿佛在痛苦又不知所措时,蜷缩起来的动物。手收紧了,指骨捏得“咔咔”响。

    在他的手心中,躺着一块玄色的硬物。

    被它的边缘硌疼了手心,尉迟兰廷慢慢睁开赤红的眸子。

    这是一枚约莫掌心大小的玄翠令牌。其质如玉,篆刻着精细的花纹。被人日夜握在手心,也没有被暖起来,依然通体冷冰冰的,可见并非凡物。

    在清点桑洱的遗物时,除开那些常见的东西,唯一让尉迟兰廷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这枚玉佩。

    一开始他还不确定这是什么。经查后,得知这是蜀中的昭阳宗的玄冥令。

    据说,每个下山历练的昭阳宗门生,都会获得一枚玄冥令。它有诸多用途,最重要的一个作用,是充当认主的高级乾坤袋。只有命定的主人才可以打开它、使用它。

    这种东西,怎么会在冯桑的手里?

    思来想去,她和昭阳宗唯一的交集,似乎就是去年秋天的修仙大会。

    说起修仙大会,尉迟兰廷的脑海里,就浮现起了一个画面——斜阳笼罩的傍晚,山门下的天阶,掉落在地上的帷帽,替她捡起帽子的黑衣男人,还有对方看着冯桑时,那深重晦暗、仿佛穿透了她的皮rou看向里面的目光……

    这枚玄冥令,莫非是她在修仙大会期间捡回来的?

    只是,从来对他无话不说、不隐瞒任何秘密的桑桑,为什么竟没有提过半句,说自己捡到了一个怪东西?

    若说她是不以为意,随便丢着玩,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尉迟兰廷是在她床下一个上锁的盒子里,找到这枚玄冥令的。

    究竟为什么……她要藏起一个自己明明用不了的东西?

    就在这时,寝殿窗纸上映出了模糊黑影,门被人轻轻地叩响了。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人,从动作到声音,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主子,外面有人来找您。”走廊下,那下属低着头,余光尽可能地不太想扫到里面,喃喃着说:“不,确切而言,他说,他是来找……冯桑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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