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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边玉轮初上时,徐诺棠才睁了眼。阮安本这样看着她,这会儿飞快地别开了脸。 “阮安,”徐诺棠微笑,“你怎么啦?” 阮安的侧脸微红,道:“……回王妃,属下无事。” 徐诺棠整理好裙摆,一手抱着膝,一手撑着下巴。她心思纯净,可也感觉到了阮安对她的疏离。说是疏离其实也不对,因两人原就不是多亲近的关系,只是觉得别扭。 风将秋叶卷到小船上,触过徐诺棠指尖,是微凉的干枯。她听着庭外促织鸣叫,托这腮小声道:“也不知笙哥哥如何了。” 阮安的双手规矩地放在膝头,他问:“王妃很想殿下吗?” “嗯。”徐诺棠看着湖面,道,“出征边疆十分危险,我当然担心,也很想他。” 银波澄澈荡然湖上,阮安没有说话。 徐诺棠过了一会儿又看过来,问:“你难道不担心殿下吗?” 阮安道:“自然是担心的。” “阮安,”徐诺棠忽然问,“你为什么不跟着笙哥哥出征啊?” “王妃……”阮安喉结滚动,声音涩哑,“是不希望我留在落银湾么?” “当然不是,”徐诺棠手指轻点着裙边嫩色的丝线,道,“我喜欢你在这里陪我。可我听下人们议论,那个苏屹,还有步光,都去了,他们也是近卫啊。如果你也跟着去,就有立功的机会,若能有战功在身就会不一样的。当时殿下询问过,你为何要留下呢?” 阮安蓦然握紧了双拳,他想是在这一下里充满了勇气,道:“因为王府里还有我放下不的人。” 他不知自己是否太过直白,也不知徐诺棠是否已经听出了他的心思。但小姑娘只是望着他,长睫忽闪,很久没有说话。 自贺沧笙驻扎狄城,一连数日,便有西戎装扮的斥候不断窥探,大多都被私士擒获。然而这些人就算是受了刑也不开口,纷纷咬舌自戕。 “又死了一个。”苏屹从尸体旁站起身,结果狱卒递过来的帕子擦手,道,“这个刚烈,撞死的。” 刑讯的牢房内全是血腥气,苏屹却像是闻不见一样自得。他的白袍上也溅上了鲜红,衬得人锋戾顿生。 他用靴尖拨动了两下尸体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死人的头颈失控地在地上摩擦摇摆,又看向贺沧笙,道:“不是西戎人。” 扈绍陵贴着墙站在侧边,快被这一屋子的骨rou血浆熏昏了,也快被他家小公子的狠绝镇定吓晕了。他定神,道:“没错,看着长相就不对。” “他听得懂西戎话,”苏屹瞥他一眼,又看回贺沧笙,“我觉得是葛逻犴的人。” 他跨过尸体,隔着点距离,帮贺沧笙将披风裹紧了。 贺沧笙依着他的动作,若有所思道:“葛逻犴在这个时候主动冒进,没好处。” 到了今日扈绍陵都对小公子这种时不时的亲密动作习惯了,只在一旁点头。温绪之揣着袖,也是面不改色,道:“如若是西戎让他来的,那就不一样了。” “按照厉副将与扈统领此前的话,葛逻犴虽与你们动武,却不曾追出沙依巴克。”温绪之站在这一室血腥里仍自若得体,和缓道:“如今我们还未攻伐,他却主动有了动作,用的还是斥候。这些年西戎人虽从与沙依巴克的互市中得到了兵书和铸造的技术,玄疆斥候却是独一份儿的厉害,三年时间不足以练出如此成效。” “先生是说葛逻犴已经听命于西戎,”扈绍陵瞪了眼,“连斥候也共享了吗?” 温绪之颔首,道:“既是听命,那么西戎人自是首先选用葛逻犴的人冲锋陷阵。” 苏屹与贺沧笙对视一眼,道:“这半月我们的人顺着库洪山勘查,大多都已摸清。既然葛逻犴如此,那我们便索性先打过去。” 贺沧笙唇边笑意冷凝,带着人回身往外去。她也有直接挥兵往西的打算,却不想沙依巴克的人竟先到了。 来敌上千,悉数徒步,穿戴盔甲。他们是玄疆守备军的打扮,摆明了是从沙依巴克出来的兵,可最后面马上的将领却是位西戎人,也不说话,就一路跟着。 “派步兵出去迎一迎,兵部和狄城的各一半。”温绪之和贺沧笙并肩站在城头,道,“算是摸个底。” 贺沧笙传令下去,洪达和厉阿吉就在下边儿。城门打开,狄城的守备军如今也有了盔甲,自然是托了贺沧笙的福。冲出去这一下十分有气势,迅速穿过在城前安营的兵部人马,将敌人拦截在外。 双方相对,盔甲碰撞,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刀枪晃乱了日光,远处天色柔蓝,是勇上沙场的好日子。 从沙依巴克来的人并没有带攻城的投石机,这说明他们意不在狄城,而在拼杀。他们用的都是西戎人惯用的弯刀,刀锋的弧度非常精妙,可以穿过铁甲的缝隙,直取人的骨rou。 狄城守备军对这种刀尚能灵巧应对,因为他们从年少时就在和这些人打仗。可从京都来的人不精此道,防不住这样近身的搏斗,非常吃亏。 “铁甲没有用,”苏屹站在贺沧笙另一侧,将一切看得清楚,道,“但洪达的人不适应这样的作战。” 兵部出去的几百人已有折损,但坐镇敌军后方的那个西戎将领却只观望,并不指挥冲锋。 “他在试探,”贺沧笙眼中冷色,“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