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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屹当即转身,飞快地绕过了屏风。 仿佛是要逃避什么。 贺沧笙笔下稍微停滞,苍白的面上缓缓收了笑意。 她罚闻牵枳,一是给个教训,二是因为她已打定了私信要独宠苏屹。既是要独宠,那就要不问是非不分黑白地宠。 可她时才主动问的那句话,不是问给苏姓侍君,而是问给那如同困兽的少年的。 贺沧笙从纸上抬了目光,盯了案上的长烛半晌。暖金碎在眸子中,照出了一点愁容。 屏风后的苏屹拽下铜盆旁的巾帕,在冷水中浸透了,用力清洗早些时候出手时和闻牵枳有过接触的所有地方。 他略微抬头,和整冠镜上的自己对视,无比清晰地看着自己的双眸尽数被阴戾狠恶占据。 他今日对闻牵枳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宠出手,实属泄愤。那是来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无奈和愤恨,让他被汹涌的怒意淹没推搡,再也控制不住。 而这些悉数被贺沧笙摸了个彻底。 可是这人并没有问闻牵枳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站在夕辉下,静静地看过来,瞳孔浅色,寂寞又冷情。 而他竟不知所谓地在此番目光中感到无地自容。 那双眼太过深邃,生得妖形。让人觉得周遭一切乃至生命过往尽数消失,竟想要抬脚迈进那样的漩涡里。 苏屹烦躁地将双手浸入刺骨的冷水,在冰寒里寻回了一点理智。 贺沧笙那般不问任何的维护是后宅里每个人都想要的,唯独他苏屹,楚王在人前对他有多特殊,夜晚的疏离就有多无法捉摸。 他看不懂贺沧笙。 水的寒意往骨头里钻,他在这恍若裹送快\感的疼痛里感到迷惘,摸不清贺沧笙,也看不懂自己。 他低下头,就这样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双手泛红,也不肯停下来。 夜已过半,苏屹在物件掉落的声响里蓦然睁开眼。 他侧过脸,清楚地知道那声音来自屏风外贺沧笙所坐的桌案。他等了片刻,外边却又没了动静。 他并不想管,也知道自己不应该管。 可偏就起了身,径直走到了外间。 鸣鹤灯架上的长烛已经快要燃尽了,一室的昏暗中,贺沧笙坐在桌边,一手的指间还捏着笔,一手撑着额角。她半身被乌发拢着,双目紧闭,看着像是因案牍劳累而睡了过去。 几册书卷落在贺沧笙脚边,大概是在人无意识的时候被宽袖扫下去的。 苏屹又走近了一点。 神差鬼使。 他俯身仔细地看过去。 这楚王在合眸时竟显出了一种脆弱,大概是因为身型太弱,脸色就算在烛光暖晕下也是不正常的苍白,又没有了那双斜飞凤目里的光。薄唇上毫无血色,鸦睫不断颤抖,眉头紧锁,浅浅的呼吸声像是在挣扎喘息,病容毕现。 苏屹在原地看了片刻,走了过去,帮贺沧笙捡起了地上的书。 他把书放回到桌上,贺沧笙却在他撤回手时倏然醒了过来。 苏屹下意识地低下头,无比清晰地对上了贺沧笙的眼眸。那双狭眸中不见了往日含的冰寒或者调笑,纤长的鸦睫颤动,眼中光芒清澈,压着汹涌的惊慌失措。 竟像是对他极其恐惧。 这样的贺沧笙,苏屹从未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 第5章 本相 其实贺沧笙今日早些时候就起了热,五脏六腑一阵阵地疼。她的身体如今已经快到积重难返的那一步,都是被早年用的药落下了病根,每年冬天都得发作几回。 她困倦地难以睁眼,意识朦胧中觉得有人在她身侧。这人高大,遮挡了半室的亮影,却向着她的方向俯身探出了手。她在那一瞬间生出了巨大的恐惧,立刻睁眼,在喘息不定间抬手挡向自己的颈前。 她在慌乱间触到风领,反复确认了指下仍然是柔软的狐裘,才缓缓地放下了手。她后怕地微喘,眼前的少年一双眸子漆黑,里面带着稍许的惊疑,直直地和她对视。 贺沧笙迎着苏屹的目光,神情很不自在,嗓音暗哑地问:“你做什么?” 苏屹眼中疑惑深邃,倒还像往时一样沉默,将目光投向了时才被他捡起的书卷。贺沧笙侧脸看了一眼,阖眼定了定神,微微点了点头。 腹部又一阵疼痛袭来,这一下贺沧笙几乎吃不住,于是闭眸强忍,呼吸沉重,本能地弯下了身。她几乎昏厥,却在黑暗中感觉有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肩头。 少年的手掌温热,落在贺沧笙肩上,竟让她有一点被烫到了。 大约是因为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冷了。 贺沧笙立刻睁开眼,人还陷在剧痛里发不出声,却费力地抬起手,拂掉了苏屹握在她肩头的那只手。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去这一阵,对苏屹道:“回去睡。” 声音虚弱,还带着抑制不住的颤。 苏屹的手臂垂下去,五指蓦然收紧。他站了片刻,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了屏风后。 贺沧笙看着人走了,便再次转身面向桌案。冷汗渗出来,湿了双鬓,被她拿巾帕沾掉了,又端起瓷盏抿了口茶。 方才确实凶险。 这个苏屹也是奇怪,明明都睡下了,怎么又出来了? 看来就算是隔着屏风,她也不可再如此大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