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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傻东西被留在了床边的柜子上,刺眼而可笑,跟真心一样不值一提。 尔虞我诈的生意场磨硬了桑青时的心肠,却在不经不觉间为唐远开了一条缝儿,露出柔软的内里,有血有rou,会受伤,也会觉得疼。 他早就走过了不被理解和接受的年少时期。人生已过而立,所积累的资本与底气足够他忽视一切非议他的人,足够他再不为取向困扰。 没想到会出现一个唐远。 坚强勤奋,热血天真,讨人喜欢。 却非同类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无意注意到他的?不知。 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他左右思考和情绪的?也不知。 心动未必一蹴而就,却定然有迹可循。陈瑞曾提醒过他规避风险,他却心存侥幸拖一天算一天,说到底是清醒着身陷的。 唐远没有留在桑青时家过元宵节。 那是亲近的人才能共同欢庆的节日,他不该利用桑青时的同情和好感。况且那个家太温暖了,再不离开他就要舍不得了。 走之前煮好了汤圆放在餐厅的桌子上,红豆馅儿的,不知桑青时有没有吃。 开学之后唐远过得浑浑噩噩,每天强打精神上课,打工,练琴,还要准备学期末的英语四级考试。他家还不能住人,只好咬牙交了一笔住宿费,搬回宿舍住,打工还要卡着门禁赶车回去。 每天躺上床就会想念他的海豹玩偶,抱着睡了好久,没了它有些不习惯,以至于始终睡不安稳。 唐远的精神不只萎靡,还异常敏感,手机浏览最多的词条是 “同性恋”,留意周围最多的是任意结伴的两个同性,下意识窥视他们互动时的表情动作,以推断他们的关系是否正常。 脑子里跳出最多的名字是 “桑青时”,却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只在最开始收到过他发来的一条短信,从搬走后再没联系过他的唐远当时心脏都不会跳了,抖着手点开的消息。 他告诉唐远自己周六十点前不会回家,让唐远放心来看小叶子,上钢琴课,一切都和原来一样,且往后每周都如此。 唐远确实 “放心” 了,也更难受了。他似乎怕见到桑青时,也怕见不到桑青时,这种复杂矛盾的心理没法厘清。 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的,见过一次,通过网络直播上的商业财经专访。 相隔多日,镜头下的桑青时依然英挺俊朗,穿着低调却剪裁考究的西装,堪比橱窗里的模特架子。他同各国记者用中英双语对答如流,举止从容贵气,谈吐内敛而有风度。 可却那么遥不可及。 采访以切入广告的形式结束,唐远慢慢腾腾关了电脑,心中怅然若失。 他明明可以面对面看着这个男人的。 可以比记者和主持人离得还要近。 心里有种不甘,怎么说呢,像一件自己的东西在大众面前被广为称颂,赞扬,他想得瑟地告所有人那曾归他所有,却没有任何证据可证明。 唐远不懂自己为何会对桑青时产生这种不恰当的占有欲。但有就是有,无可忽视,无法解释地就那么存在了。 尤其是一想到季安。 那个斯文败类竟然一边要和自己上床,一边对桑青时说是为了他才回国的。 怎么那么不脸呢。 唐远不会骂人,脏话狠话憋不出半句,却在心里反反复复把季安唾弃了无数遍。 时间长了,就渐渐搞不清楚他到底为了什么难受,为了什么疏远对他那么好的桑先生。 让他别扭着和桑青时划清界限的理由,到底是因为桑青时对自己有那种想法,还是因为桑青时的旧情人找上门来了? 三月的平州乍暖过后又逢倒春寒,唐远一出教学楼,被料峭冷风吹得一个哆嗦,思绪也吹断了。他走出学校后门,沿街往公交站走,准备去餐馆上班。 不经意间看到他那个叫齐磊的同学,正站在路边低头看手机,偶尔四处张望,像在等人。 正要过去打招呼,齐磊忽地抬头看向另一边,好像找到什么,径直朝那边跑过去,没注意到自己。 唐远顺着齐磊的方向看见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敞篷跑车,从车里走下来一个与桑青时年纪相仿的男人。 比桑青时少了几分贵气,多了几分凌厉,同样是出类拔萃的身形相貌。 过年聚餐吃火锅的时候,唐外在包间外见过这个人,齐磊说是他 “家人” 来接他,以为是齐磊的哥哥叔叔或者哪个亲戚。 这本来没什么,唐远没往其它地方想,直到看见齐磊扑过去搂住那个男人的动作。 唐远目瞪口呆地定住,看着那男人揽着齐磊的腰一块儿上了车,而后旁若无人地在车里接了个吻。 直到黑色跑车呼啸着驶出视线,唐远都没缓过神来。 这是一个全民搞基的世界吗? 唐远觉得他的世界观怕是需要重塑。 按道理说,他在网上查过同性恋人群的比例,摊到生活中,他活这么大是会遇上几个的。 但没想到会这么密集地赶在一个时间遇到。 齐磊和他的恋人在逼仄车厢里自然的一吻,让唐远不自主地回想了一路,想得坐车坐过了站,上班差点迟到。 同性恋间就是这样表达亲热与爱意的吗?似乎与男女间没什么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