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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旁人也要恼的,虽是装束不起眼,好歹是客,却被忽视这般久,花魁瞧上的还是个岷州来的穷小子,除了样貌和油嘴滑舌,处处不如人,旁人哪里甘心? 花魁礼貌笑道:“多谢公子抬爱,奴家谢过了,只是千金易得,情郎难求……” 她暗瞥了眼身侧的薛景闲,回道:“还望公子海涵,奴家日后定当请酒赔礼。” 这便是拒绝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不算失礼,白衣公子笑道:“不问问数目么?” “既不打算要,便不该问,多少数目,奴家都——” 收到老板娘不间断的都快抽抽了的眼神的暗示,花魁不得已才耐着性子道:“公子有多少——” 江熙沉收了折扇,唇角含谑,道:“五千两。” 岸上的呼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百姓嗷嗷乱叫。 五千两什么概念,自给自足的人家,一年的开销也就几两银子,普通官宦,明面上的年俸也就几十两,五千两能养两千来个普通百姓一年了。 花魁到嘴边的拒绝之语咽了回去,咳嗽一声。 薛景闲脸色微变。 他倒是有银子,别说区区五千两,就是十万两也拿得出,只是…… 好家伙,好巧不巧踩到他的痛处了,他有钱不能花。 那钱来路不正不说,一个岷州野种一进京一掷千金,不肖第二日,就会有无数大人物的眼睛悄悄盯上他。 花魁一时沉默了,渡口上的人、案上的百姓纷纷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薛景闲眨眼面上极自然地浮现焦急之色:“娘子……” 江熙沉左手握着折扇,扇柄拍着自己的右手,风轻云淡得很,像是五千两对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这等气度,顿时让无数人注意到了他。 他衣着谨严,露出来的那双手却骨相极佳,十指白皙修长,在水墨折扇的衬托下,越发惹眼,想叫人握上一握。 有这样一双手,难免让人想象他斗笠下是何等惊艳的容颜,是否真如他所说,比不过薛公子。 花魁见惯了达官显贵,眼下盯着白衣男子细瞧了瞧,越发觉得自己之前失礼,这人虽是低调,可细节之处处处透着富贵,气度不凡,自己之前忽视,怕是得罪了这位贵人。 可她到底不是一般人,又是出了名的任性,谁要是拿钱砸她,就是侮辱她,瞧不起她,把她当个玩物,她在最初的犹豫意动后,又看向了薛公子。 她比薛公子还大几岁,这会儿甚至起了几分母亲对孩子般的回护之意。 花魁直接无视眼睛都要抽筋了的老板娘,不管不顾道:“奴家先前实在失礼,有眼不识泰山,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奴家计较,改日公子来画舫楼,奴家一定亲自下船接待,只是今日,我既答应了薛公子,就是五千两……” 岸上哗然,这花魁果真同其他女子不一样,五千两都动不了她的心,一时无数清贫男子纷纷意动,只等下月花魁船靠岸,求花魁怜爱。 薛景闲心道这倒是个千金难易其心的好姑娘,自己这倒是混账了。 几次三番被拒绝,那白衣公子倒是不气不恼,又甩开折扇,淡笑道:“一万两。” 周围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 薛景闲本已有些轻松的神情僵了,表情差点失控起来,蓦地回头看着那个云淡风轻的男子。 什么鸟人? 什么时候不能抢,非要现在,非要和他? 就差那点面子? 装什么装? 老子真要砸起钱来,你算什么东西…… 薛景闲深吸一口气,压住了幼稚的嘀嘀咕咕,道:“这位兄台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强人所难呢?一身铜臭味,只会砸钱,懂不懂情?” 江熙沉一哂:“不懂,所以这不是花重金喊花魁娘子教教我么。” 岸上哈哈大笑。 “……”薛景闲道,“兄台非得夺人所爱?” 江熙沉挑眼道:“夺人所爱?花魁娘子不是还没选呢么?她要是选了我,岂不是薛公子死缠烂打?” “……你以为谁都稀罕你那一万两?”薛景闲犹记得目的,不想和他掰扯下去,佯委屈地看向花魁,“娘子……” 花魁心不在焉地冲薛景闲微笑:“……没事的。” 薛景闲放下点心,花魁瞧都不再瞧他一眼,看向了那位白衣公子,眼睛微亮:“公子可当真?” 薛景闲:“…………” 白衣公子轻笑了声,拍了拍手,很快,龟公领着一群人下来,万两银子分几人端着,呈在了花魁的眼前。 花魁迫不及待地往下走了两步,稍有些矜持地回收了收,掀起托盘红布的一角,往里瞥了一眼。 岸上嚎呼,那一闪而过的金光银光刺到了他们的眼睛,轻易煽动了他们心底最朴实的欲望。 众人看白衣公子的眼神登时不一样了起来,里头充满了艳羡、探究、攀附、敬畏…… 江熙沉心叹,果然还是钱好啊。 花魁原本疏离矜持的笑都热络甜蜜起来:“公子。” 这便是选定了。 江熙沉终于站了起来,在画舫船侍女恭敬的迎接下,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了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经过薛景闲时,故意停下,睨了他一眼,用扇柄敲了敲他肩膀,低声道:“薛公子,一万两买你这张脸,你这脸,真值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