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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明奚小声嗔道:“将军!” 还是老样子喜欢吓唬人,还是在这喜庆大过年的。 沈淮宁突然觉着这还挺好玩的,幽幽笑着就到了亭苑去,看来心情真的不错。 大家都松了口气,一口口嘴甜的“谢谢夫人”,接过红钱,却还是心下忍不住腹诽。 没想到这伺候在院子里多年的邪魔也有这样人性的一面。 守岁一夜,大家也难得在他面前自在地玩起来,院子越是热闹。 杨碧桃带着大家打双陆,玩叶子牌,大多都被她赢去了银钱,其中输得最惨的当属袁青木,回回都栽栽她手里,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兰青仍在亭苑下练功打坐,离许明奚最为相近,时时护着。 奈何众乐乐却独戚戚。 许明奚在亭苑抄着椒花颂,旁边的沈淮宁在监工。 沈淮宁修长的玉指在竹纸上轻点,一个个指出有错的字,“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这喜欢在收尾时勾上去的毛病要改,重写。” “啊!” 许明奚欲哭无泪,眉头微蹙,眸中多了几分恳求。 “啊什么啊!再啊就抄多几遍,就能长记性了。”沈淮宁似乎有理的很,脸不红心不跳地喝着人家煮的雪梨茶。 许明奚甚是委屈,努了努嘴继续抄,可下一笔之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当时在宫中太医署藏书阁所见,那位白攸宁太医的字迹,每次在写竖时也喜欢勾上去,她的字是儿时怀南娘子教的,所以这么多年毛病也没改过来。 她习惯咬着笔头思索,却被沈淮宁握着手拔出来,“不准咬笔头。” 许明奚忍不住讪讪笑了下,问道:“将军,如果两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人字迹很像,那是因为什么?” 沈淮宁一愣,可还是回答道:“那还不简单,其中一人有意模仿,比如许多喜欢燕绥体的文人墨客都会买那南朝皇帝的字帖来临摹学习,怎么突然问这个?” 许明奚思忖着,难不成是怀南娘子在岐黄之术上喜欢读白攸宁的医书杂录,便无意中模仿,可白攸宁毒杀先皇一事到底是禁忌,她这么多年来压根没提过。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她敛笑而过。 不多时,鹰击长空,海东青挥舞着灰白鸦羽在漫天烟花中,看样子也被这样喜庆的氛围感染,俨然生机勃勃的,振翅夜空。 沈淮宁眸中掩着思绪,说道:“青木要出去几日,这段时日海东青就交由你来喂。” 海东青生性暴躁猛烈,这些下人大多都搞不定,刚刚被许明奚韦喂着却又难得温驯起来。 许明奚自是朗声应承着,沈淮宁长叹了口气,眉目舒展,多了几分希冀,远远看向这遨游在烟花下的海东。 如果这只海东青能顺利活到开春,那说不定他也有一线生机...... 可惜,没有如果。 老天爷终究和他开了个玩笑。 初七那日。 许明奚一路狂跑,捧着早已倒在血泊中的海东青赶到松别馆,面上早已惊慌漫上,挂着泪痕。 “将军!不好了!”她掠过守门的死士,直接撞开门,的还差点在门槛上摔了一跤,颤声道:“这!这海东青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吐血了!” 沈淮宁本难得来了兴致,画着小姑娘每日送来的黄香梅,只是话落一瞬,手上微颤,沾着颜料的笔掉到梨花桌下,咕噜咕噜地滚到门前。 抬眸一看,许明奚正急急忙忙地捧着奄奄一息的海东青赶来,浸在血泊中的海东青浑身抽搐着,口鼻眼睛不断涌出鲜血,几乎五脏六腑都要被骨头搅碎吐出来。 “怎么会这样?” 沈淮宁喃喃问道,脑袋嗡嗡微鸣,眸中尽然血光涌现,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再见却是当年成宁军几近覆灭之时,浓稠的血腥涌上,耳畔尽是同袍亲卫的哭喊声,活生生的血rou皆湮灭于火海灰烬中。 许明奚强忍着哭腔,并未发现他的异常,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和平常一样喂了点虾仁,没多久就突然吐血了,我扎了好几针都没有效,明显是毒发之症。” 倏地,沈淮宁猛地站起来。 “你走!” 许明奚终是没忍住落了泪,颤声道:“对......对不起!将军,我没照顾好它,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 “让你走你没听见嘛!” 振袖一挥,沈淮宁摔断狼毫,厉声喊着,不料腿上失了力,顺势摔回轮椅上。 微不可听地,胸腔传来微微嘶鸣,喉间漫上血腥,指甲嵌入掌心才清醒一点。 “你总是这样!给我惹麻烦,让你办点事都做不好,整天守着那堆鬼画符医书不知人家要怎么对付你!难不成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成华佗转世,再造扁鹊吗?还经常自作多情,摘花泡茶,又比不过那些闺中的世家小姐!现在还在我面前碍眼,以后都不想要看见你,赶紧走啊!” 字字珠玑,压地许明奚几乎喘不过气来,手上浓稠的血腥滴答滴答地落下,脑袋一片空白。 “你真是这么想的?”喉头一时梗塞,竟不争气地哽咽溢出。 “是。”的沈淮宁拂袖而过,转着轮椅过去,背对着她,强忍着禅意,冷声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 许明奚敛眸,朝他福了福身子,竟是从未有的恭敬,“妾身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