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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映出的正是他们所在客栈。 视线从上而落,完全展露着因吸进异香陷入更沉睡梦之中的人。眉目清润,气质随和,只是一眼便让人心宁,仿佛世间唯一一片净土。 而那时常被他小心裹在被中的瘦弱手腕,生怕有半点疏忽就会导致容淮凉着而生病。因为方才他强行被带走,而被扯了出来搭在床边,露在泛凉的空中。 双手已经逼得现出原形的紫藤藤尖微微一动,下意思地想要触碰影像,拉起软被给人盖上。 然而下一息,天地法则再次逼得他紫藤无力垂下。 与重锦艰难处境截然相反的,一道悠闲的声音自虚无中传来,在如今混沌的神思之中,如蒙了层雾般,听不真切,却能清晰知道他在说什么。 “本不想解决你的。”那人慢慢悠悠道:“只是若没了你,要方便许多。” 重锦冷嗤:“卑贱下作之物。” 对于重锦的鄙夷,此人毫不在意,依旧慢慢悠悠,如同竹林庭中品茶般:“一个没有修为,没有任何依靠的人,你猜他能在这永乐城坚持多久?” 汗水带过唇角血渍,重锦心再次提了起来,涣散的视线强行凝聚于眼前的影像中。 果不其然,无形灵气再次袭向容淮,而这次目标是他腰间那个圆球法器。丹药、符箓、灵石……只是一下,装着所有东西的小圆球顷刻化做虚无。 没有了,彻底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重锦,也没有了傍身之物。 黑夜中重锦本就惨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无边暴戾自心底升起。 “你说,若明日我再给他一百万灵石会如何?”那人似在思索,不过很快他便否决掉这个想法:“太快了,比起看他遭受万人围剿围困其中。看他沉沦,看着风清月朗的人一点一点染上肮脏的泥且不是更好?” 那人轻声喟叹,仿佛看见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在这里,怎么可能有人会独善其身呢?只是可惜,你看不见他成为永乐城城民的这一日了。” “最后再看一眼吧。” 话毕,映着容淮的影像消失,天地法则轰然从四周挤压,空气逃散。宛如巨象抬起脚,对准地上的蝼蚁碾压而下。 伴随着四肢百骸的哀鸣,潺潺血液逶迤流了一地。天地之间,这一处结界内归于平静。 处理干净了。 当虚无之中的人正欲移开视线时,挤压成一处的天地法则之下有萤烛之火闪闪亮起,好似巨石缝隙中探出的一点绿茵。 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萤烛之火陡然成为日月之辉,夹缝生存的绿茵长成参天大树。 紫藤凝成的法剑破空而出,紫袍曳地,修长身子凌空踏步而来,紫眸寒似冰霜。 气势如雪山冰尖,倨傲凛然不可侵犯的人如今仿若执掌世间所有人性命的天神临世,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天地法则瑟瑟的卑微匍匐在地颤抖。 “区区须弥芥子之主,掌握一方法则,便真以为自己是天地之主吗?”紫眸轻抬,下一息,法剑裹挟滔天灵气倾泻而出:“愚蠢!” 哀嚎悲鸣的天地法则轰然破裂成万千碎片。 有人轻叹。 如竹般的五指从虚空伸出,接住法剑,强过如今修真界最强的大乘巅峰数倍的修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须弥芥子法则。 须弥芥子之主颇为无奈道:“修真界之大,没曾想还能在此遇见。” 他再次打量着眼前的人,在落到那紫眸和那紫藤凝成的法剑时,沉思了几息,他似在同另一个人说话:“怪不得我眼拙,如今这般,饶是你也没能认出来吧。” 苍茫之中,有清脆的铃音响起,像在回答此人的话。 又是一声长叹,虚空之中的人道:“虽多加冒犯,但有缘来了此处,正好多待几日。” 说完,无形目光再次落在如今的重锦身上,袖袍轻挥,映着容淮的影像再次出现。果然,在看见容淮时,那没有半点情绪如冰如霜的紫眸一转,落在了正昏睡的容淮身上,没舍得再挪开半点。 须弥芥子之主同样发现了重锦的异样,一改先前的懒散,不禁感叹道:“七分无情无心,两分心怀苍生,独有的一分人味全系在这人身上。” “不过容淮这般的性子,你喜欢实属正常,我也喜欢。”须弥芥子之主笑道:“那我们便一道看看,看看你这般看重的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话毕,滔天威压再次袭向重锦,不过这次没有带着一丝杀气。紫藤凝成法剑在无法抵挡的灵压之下溃散,灵气击中后颈,那双凌厉紫眸一闭,昏死了过去。 再如何厉害,如今终究不过元婴修为罢了。 * 粘稠夜色逐渐散去,朝阳透过外面街道上的红灯笼,如血般照进屋内。混沌的大脑被光芒刺亮,搭在床边的手腕先动。 没有。 原本还需十几息才能完全从异香作用中缓过来的人,一下子被惊醒,里侧的手抓向外面的手臂。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自从进来永乐城后,一直缠绕着他,和他寸步不离的紫藤没有了。 容淮赶忙直起身子,着急环顾整个客房。 没有,空空如也。 没有紫藤,更没有那个居高临下,时常一脸不耐烦的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