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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玥姝梳妆好,用完了餐食过去的时候,珍太妃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给娘娘请安。” “坐吧坐吧,我们之间不必那么多礼节。” 戴玥姝在她对面落座,一看棋面,意外发现珍太妃的棋风和她的人看起来一点不一样。 珍太妃如今看着是温婉和善的人,可能是日夜与佛相伴,还多了几分佛性,身形瘦削而仿佛下一秒就能乘风而去,是有几分“仙气”淡然之人,但意外的是,她的棋风非常犀利。 就这棋局之内,黑白两方死死地厮杀做一团,完全没有退路等的说法,就像是搏命一般,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绝对是最凶狠的下法,完全不似她人看起来这样。 戴玥姝还是头一回见女子有这样凶猛的下棋方式,两方撕咬而不顾一切。 “很意外?”她笑了,“我一直便是这样的,虽然想要改改,但似乎是随了我的性子,当年先帝也数落了我几次呢,说我顾头不顾尾,没有大局观念,没有成算,总是咬着眼前的事情放不开,疯起来谁也挡不住。” 珍太妃的笑容极为慈和,只有眼眸深处透露出几分深切的怀念与哀伤,但她仍是笑着,仿佛回忆起记忆里的那人、脑海深处藏着的画面,她就忍不住想要微笑,不由地便觉得温暖了起来。 “先帝便不一样了。” 珍太妃看向她,问她:“你和太子下过棋没有?” “下过。”戴玥姝思考了一番回答,“殿下落子要更为沉稳,不过也可能是我们水平相差太大,我总是算不过殿下的,一直怀疑他能落子算到二三十步之后,不论我怎么落子,放在哪里,他都有一套套的应对方式,后面他赢的太过顺利,便开始有意地给我放水,故意算定自己该赢几子、该输几目,印象里是没有意外的。” “啊……”珍太妃笑了,“那看来他们一家姓卫的都是一样的了。” “卫镡……噢,你不知道吧,就是先帝的名字……现在似乎是叫高宗?唉,我还是习惯叫他卫镡,不过你叫你家那位,也不是总喊着殿下吧?” 戴玥姝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尖,面颊有点红。 “太子殿下准我喊他小字,子璟。” “子璟?是个好字。”珍太妃点点头,又道,“卫镡下棋也是,别看他是武将出身,谁都知道他领兵打仗厉害,鲜有败绩,打下这江山,但实际上他谋算也极好,我当年还……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大老粗’,后来才发现他一贯是粗中有细。” “下棋也是,我总是走子凶猛,但他看着人凶狠,其实下棋反而很有成算,不过不似他孙子太子那般计算过人,但对我来说,那总是已经非常厉害了……他确实又料事如神的本事,还能洞悉人心,并不是看起来那般寻常武将莽汉的样子。” 戴玥姝跟着夸了几句先帝,珍太妃但笑不语,并不在和她说先帝的事情了。 她其实鲜少和人分享这些曾经属于她和先帝的私人而美好的回忆,但有时候藏得太久,埋得太深,每每回忆起她便愈感心痛,这一下子,她总是控制不住,便透露出了那么几丝。 珍太妃当然知道昨天大晚上的太子卫卿珩过来了。 他要去兵营锻炼,去干一番大事业,作为前所未有的太子去磨砺自己了,却还不忘从夹缝中挤出那么一点时间和机会来看戴玥姝。 那一瞬间,珍太妃立马就明白了这位的分量。 她原本还揣度着戴玥姝过来的原因,也想过是不是真的被“发配”过来,但就这一下子她就明白了。 卫家又出了个情种。 而且比先帝和她那时候要幸运多了,他们在最年轻的最好的时候相遇,彼此珍惜彼此。 现在,戴玥姝的肚子里还有两个人共同的爱凝聚得来的宝贝,珍太妃就算是看到卫卿珩呆着不肯走了,她都能够理解。 先帝当年就有那么几分无赖,才得到了她和她的心,卫卿珩若是做了类似的事情,她也毫不意外。 只不过,到底太子殿下的自控力不错,不愧是那人培养出来的儿子,将克制写到了骨子里去。 当今—— 当今毕竟是燕太后养出来的,即便是前朝大小事情都是先帝关照过,连他那些太傅、教授的课程内容等都在先帝的掌控下,好歹正事上把控住了。 但无可否认也无法改变的,当今的身上仍然留下了那位冷血皇后教导出来的痕迹。 他也许也是个情种,或许曾经他对元后上官氏的感情是无比真挚的。 但最后,为了江山为了社稷为了其他许多甚至还有那么一分没有能够克制住、没有能够藏住的其他的心思,这位陛下终归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做出了另一种选择,自然也就导致了另一个结局。 珍太妃以自己对这子孙三代的了解来说,她肯定当今是心有愧疚和悔恨的,甚至这份情绪也有些落在太子卫卿珩身上,但—— 谁知道呢? 天家无情。 珍太妃拉着戴玥姝话了话家常,又照常送了她不少的东西,两个人的感情是越发好了,有时候戴玥姝甚至觉得,珍太妃是在看着年轻的她。 似乎,她的身上寄托了她求而不得的许许多多。 寺庙里是不兴过大年的,更何况是在太庙里头了,都供奉着先人祖宗,也不接待外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