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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景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这样好没意思的。 才刚把金簪插回了发间,那老板就从里间出来了。 手里捧着一副麻绳,送到了小景的面前,不仅如此,还递了一把竹伞。 “公子,您要的麻绳,外头下着大雨,您要是真赶着离开,那把这伞捎上吧,这秋雨急,别染了风寒。” “多谢你啊,老人家,你的好心救了自己一命。” 小景接过麻绳,默默把棺椁盖子合上,之后将麻绳一圈圈地缠绕在了棺椁之上。 把麻绳的一端,牢牢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小景没有接伞,望着外头下着的倾盆大雨,雨水湍急,头顶的天好像塌了个窟窿,整个天与地之间,几乎完全被夜色笼罩,好似相连在了一起,浓郁的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这让小景猛然想起,此前他在山中罚抄门规时,他怎么都写不出林景那一手漂亮的瘦金体。 刚开始执笔时,五根手指各动各的,根本不听使唤,一在宣纸上落笔,就是很大一个黑墨团。 那时,越无尘对他没有任何要求的,也从来不盯着他罚抄,甚至还会劝他抄慢些,别太累着。 沈清源甚至偷偷过来帮他抄写门规,即便小景发现后,会毫不留情把沈清源替他抄的门规撕成碎片…… 明明只是几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可小景却觉得好似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了。 回想起来时,总有一种如隔三秋之感,笼罩在了一层淡淡的迷雾中,是他化不开的执念,以及说不清楚的愁思。 “既然这里卖棺材,那应该也有纸钱罢?”小景冷不丁开口道。 “有,我这就去给公子取来。” 这老板挺会做人,给小景送了好大一袋纸钱。 小景低声道谢,就这样一个人拖着装有罗素玄尸体的棺椁,手里拿着纸钱。 缓缓往大雨中走去。 “罗素玄,回家了!” 小景伸手将纸钱沿街撒了出去,高声道:“罗素玄,回家了!” 他一路拖着棺椁,一路撒着纸钱,学着当初罗素玄御尸的动作,沙哑的声音响彻整条空旷的街道,传出很远很远。 纸钱一沾雨水,立马就湿透了,宛如凋零的鲜花,沾满了泥水。 小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明白,自己对罗素玄到底怀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只是觉得,他应该为罗素玄置办身后之事的。 因为,如果反过来,今日死的人是小景,那么罗素玄也会为他准备身后事。 小景坚信,罗素玄一定会为他置办的。 等回到无生谷时,天色已经亮堂了,小景将棺椁放入了挖好的深坑中,而后寻了些干草,一层层铺在了棺椁之上。 等做好这些之后,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想把罗素玄的尸体拉出来,抱在怀里。 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小景突然很想母亲,很想很想。 但母亲已经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了,也有了新的家庭,还多了一个听话可爱的女儿。 应该不会再要他了吧。 可万一阿娘还要他呢? 万一阿娘还一直想着他,念着他呢? 小景抱有这样一种心态,原本打算只是看一眼就好的。 他一个人独自来到了那个偏远的乡镇,到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酒楼里的店小二正愁最近店里没什么生意,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堂里。 忽然瞥见有客人来了,赶紧迎了出来,笑着道:“客官快里面请?” 他又忽然“啊”了一声,微微睁大眼睛,笑着道:“客官,是你啊,我还记得您嘞!” 小景的容貌很出众,普通人见他一面,只怕终生难忘。 “不过,客官这是还俗了么?怎么不穿道袍了?”店小二问道。 小景听罢,慢条斯理地说:“嗯,还俗了,我与道法终究是无缘的。” “要我说啊,还是人间好啊,人间多热闹,多自在啊,吃吃喝喝,及时行乐,总比当道士成天到晚吃斋念经要好吧。”店小二摇头晃脑,侃侃而谈,说着说着,他往小景身后一瞧,又问,“上回那位公子没跟着一起来?” “嗯,他……有事,来不了。”小景随口应付道,为了防止店小二再问东问西,索性便道,“还是上回的雅间,随意送些饭菜便可……上酒,要你们这里最烈的酒。” 店小二笑着答应了,忙抬手将人引了上去,没一会儿便将酒水,还有下酒菜都一一准备齐全了。 菜齐了,他也没走,在一旁杵着闲谈:“知道公子金贵,所以这些食材都是最新鲜的。” 小景忍不住嗤笑一声,心道,好像除了罗素玄之外,从未有人觉得他金贵。 罗素玄那个人很有意思,买东西的时候,只管要最贵的,饭菜好不好吃,那不重要,最要紧是最新鲜,也最贵。 从前罗素玄还笑谈,说只有最贵的饭菜,才能配入小景的金口。 可罗素玄死后,谁又在乎小景吃什么,喝什么。 小景又取出金豆子,递给了店小二,将人打发走之后,便自斟自酌。 他的酒量一直不好,稍微喝一些就会醉。 一醉酒脸就红,媚眼如丝的模样很勾人。 罗素玄说,喝酒容易误事。 可罗素玄没有告诉过小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