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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晏离阙闲聊了几句,放下兔子侧头去看时,沈星漓已经不见了。 扶桑神树道:“你就不该设局让沈星漓知晓真相,若是他此刻去找黎旭报仇可如何是好?” “他不会。”云锦乐语气笃定。 沈星漓不是鲁莽之人,甚至因为修无情剑道,冷静得可怕。他知晓利弊,不会贸贸然去找黎旭。 况且,只怕现下他也没心情去报仇。 月色疏冷,沈星漓站在断崖之上,失神地看着苍茫的云海。 云雾流动,寒气随风袭来,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他的头顶肩侧,层层堆叠,很快便覆满了他的全身。 远远看去,似是一个雪人。 他的记忆回到久远的从前,自己第一次随黎旭来断云山的途中。 那时是春日,夕落海海面泛着粼粼金波,微暖的海风拂面而过,带着咸湿的水汽。 他们途径一个小岛,岛上玄龟作乱,大水淹没了小渔村。 黎旭踏上半空,抬手掐诀,无相剑化为数道虚影,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破开了玄龟坚不可摧的外壳。 滔天巨浪被生生斩成两半,海水退去,露出渔村村民一张张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笑意的脸。 黎旭凌空而立,衣玦飘然,无相剑反射天光,熠熠生辉。 年幼的他震撼于那惊天一剑,心向往之。 此后他年复一年刻苦学剑,将黎旭的一字一句当作金玉良言,以剑入道,杀妖证道。 他曾希望能成为黎旭那样的人,可是如今,他最尊敬的人,与他最痛恨的妖族勾结,甚至是灭他满门的元凶之一。 寒意无孔不入地包裹着沈星漓,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一拳砸向山壁。 碎雪簌簌而落,一抹鲜血自山壁上蜿蜒流下。 沈星漓恍若未觉,任由雪沫劈头盖脸地砸在身上。 “沈星漓,你的道是错的。” 耳畔又响起云锦乐声音,这一次,沈星漓没有反驳。 他低垂着眼,定定地看着山壁上的血迹,片刻后,竟是低声笑起来。 他自年幼起以剑入道,立志杀妖,而今才知,自己所求何其可笑,何其悲哀。 黎旭灭他满门,他认敌为师,心甘情愿当他的刀。 云锦乐不惜暴露半妖身份救他,被他囚禁三年,最后死在他的剑下。 人与妖并无分别,从前是他被仇恨蒙了眼,看不分明。 他愧对云锦乐,愧对那些在他剑下枉死的妖族! 沈星漓半跪在地,沉痛地闭上眼。 本就有所破损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崩碎,他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 * 断云山大雪纷落,天与地连成白茫茫的一片,云锦乐在两名弟子的押送下一步一步走上斩云台。 站定之后,紫色的雷电从斩云台上方落下,在她身侧形成一个包围圈,噼啪作响。 斩云台下方是乌泱泱的人群,云锦乐一眼便看到最前方覆手而立的云微逢,四目相对,云微逢启唇无声对她说了两个字——别怕。 云锦乐轻轻点头,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 各大宗族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断云山,是难得的盛事,身为断云山掌门的黎旭却迟迟不见人影。 随着时间的推移,议论声四起。 扶桑神树百无聊赖地趴在云锦乐的袖子里,给她传音:“黎旭这坏东西不会又在谋划什么吧?” “多半是。”云锦乐冷静地应答,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看向断云山脚的地方。 放眼望去是一片翻腾的云雾,寒玉石铺成的阶梯隐入云雾中消失不见。 过得片刻,黎旭姗姗来迟,形容憔悴。 他走上斩云台,满脸倦色,“诸位久等,黎某今日并非有意来迟,而是事出有因。” 他示意台下的断云山弟子:“押上来。” 话音方落,几名断云山弟子押着十余个妖族走上斩云台。 黎旭眸光沉沉,无不痛心地道:“诸位,今晨破晓,这十余名妖族潜入斩云台意图救走云锦乐,杀了我断云山几十名弟子,我来迟,是在处理门下弟子的丧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有人大声道:“云锦乐与妖族勾结,证据确凿,何须再审,直接定罪即可!” 云锦乐看向说话那人,对方穿着秋迟岛的弟子服,身侧是一脸得意的桑萝。 附和声陆陆续续地响起来,黎旭按了按眉心,转头看向云锦乐,痛心疾首地道:“锦乐,我一直相信你不会做出勾结妖族之事,可是如今......” 他闭目长叹一声,颇有些自责地道:“也罢,怪我。怪我没有早些发现你与妖族勾结,及时制止。” 云锦乐神色坦荡,目光平静地看着黎旭,若非时机不对,只怕早已给他鼓掌。 三言两语便给她安了个勾结妖族残害同门的罪名,又不失时机地将自己塑造成道义两难全的正道掌门形象。 她抿唇不语,众人便当她默认,一时间,指责声讨之声如浪潮一般压过来。 “云锦乐到底也有一半妖族血统,果然同那些卑贱的妖族一般心狠手辣,毫无良知!” “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她怎么忍心?妖族果然都是心如蛇蝎之辈!” “既然是妖族的jian细,便该当众处死!处死云锦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