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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静心中早有成算:“大人,我人微言轻,此时赖我一人之力,只怕不成。” “这是自然。”苗申俭拈着下巴沉吟片刻,“我在江南倒也有几个熟人。等我写几封书信,待你南下时带着。有人从中牵线,便可容易些。” 沈静忙行礼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苗申俭觑了沈静一眼,站起身来绕过桌案,走到沈静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小沈啊,如今你我可算是上了同一条船了。” “大人——” 苗申俭摆了摆手,打算他的话:“江南治水之事,之前就是你在看着,如今还是须得辛苦你去盯着。我将手头事情交接清楚,入冬之前便赶往江南,去看一趟。至于这两日,你就先拟出个章法来,看看回去之后如何筹措银两。拟出来先拿给我看看。” 沈静应声之后,便从苗申俭房中退出来。 这日下值之后,他难道没有留在衙门里头点灯熬油,早早回到家中,略打点了些江南带回来的东西,然后写了名帖,亲自送去了薛银府上。 薛银不在府中,倒也在沈静意料之中。从薛银府上出来,他便又去了奚维那里拜访。 奚维却在家中。 托赖赵衡与曹丰引荐,奚维如今在镇抚司里任了个从六品官职。只是他对镇抚司事务不怎么熟悉,平日里只有一搭无一搭的去当值。沈静去拜访时,他正在家中一个人吃酒,一听到沈静来访,简直喜出望外,亲自出门将沈静迎入书房:“刚听说你回京了,还没来得及去拜访。你倒送上门来了。” “本该早来见你。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碌。”沈静笑着摇摇头,“江南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 “听说了一些。”下人送了茶来,奚维亲自接过来,递到沈静跟前,“知道你心里恼,我这人也不会安慰人。改天请你吃酒吧。” “吃酒就免了。”沈静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完便将江南治水需要筹措银两的事一一向奚维说明,然后问道:“你在海宁那边,想必交游甚广。若有可用的关系,还请帮助一二。这些银两是借不是用,早晚还是要还的。” 奚维闻言,随即痛快点头:“这个好说。等我写几封书信,你回去时一起捎着。” 沈静道了谢,又问道:“听说你如今在镇抚司里,可还顺心?” 奚维听了,立刻摇头:“说实话,不怎么顺心。从前是跟倭寇真刀实枪的打仗,如今却要干这些缉捕拿人的勾当……唉,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抱怨完了,随即说道:“不过殿下也说了,暂且叫我在那里混个品级。过二年有机会,便要我去北边试试。” 沈静点头道:“有殿下为你安排,必定是妥当的。” “是。”奚维点头。说到了赵衡,又难免多说两句,“殿下如今的处境……也不大容易。” 说着一边提着茶壶为沈静续茶水,一边忍不住叹道:“从前我只觉得像殿下这样的天潢贵胄,高高在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必定是半点愁心事没有的。如今才知道凡事都没有那么简单。” 沈静听了,垂眼笑道:“老话说的不错……不管什么人,都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与奚维聊了许久,快到宵禁时候才告辞出来,乘着月色往家中赶。 九月初,夜空清朗,半轮明月挂在天边。沈静白天在衙门里折腾了一整天,夜来又奔波了一整晚,早已疲累不堪,只想着进了门去,简单洗漱,然后倒头便睡,解一解满心的疲乏。 谁知一推开院门便看见熟悉的人影,坐在正对着门口的廊下,身上裹着披风,就着檐下一盏昏灯,对着桌上的棋盘沉思。 沈静立在门里怔住,恍惚之间,只以为自己回到了一年之前。 ……细想想,也不过才一年而已,两人竟已天各一方,形同陌路。 两人一个端坐廊前檐下,一个呆立在院门前头,中间隔着一个月光似水的庭院,过了许久,还是赵衡先开口道:“这是又去哪里了?” 沈静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向赵衡行礼,顺着院子里的石砖小路走到廊前的石阶下:“去了薛银大人府上一趟。又去奚维那里坐了坐。” 赵衡转头看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棋盘,轻笑一声:“薛银不在?” “嗯。”沈静应一声,顺着石阶走到赵衡对面,提起茶壶,为赵衡续满茶水,“殿下等了许久了?” “也还好。”赵衡喝了半碗茶水,然后敲着棋子,仍垂眼看着桌上棋盘,“这半年你不在时,我时常来坐一坐。你这院子素静,也无人来打搅,很适合一个人静思。” 说完抬头对沈静笑了笑:“不告而入,是为贼也。不过妙安大方,应当不会去官府告发我吧?” 沈静闻言不由得勾起唇角,一边又为赵衡续茶,一边笑道:“殿下堂堂的摄政王,便是我敢告,不知哪个官府敢来抓捕归案?” 赵衡跟着微笑起来,笑完之后,却忽然抬手,捉住沈静提着茶壶的手。 沈静动作一僵。 赵衡将茶壶拿开放回桌上,一手捉着沈静手腕,一手抚过他的手掌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将他的手全部展开。 沈静虽然是男子,一双手却难得生的好看,掌心纤薄,手指修长,指甲干净圆润,只有握笔的拇指与食指指尖有一点薄薄的茧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