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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赵铭若被立为储君,所依靠的唯有赵衡。若如此,明德公必然挟二皇子夺嫡,赵衡虽手握军权,但若与他对上,未免投鼠忌器。 二皇子若被立为储君,凭借欧阳检父女的作风,大皇子和赵衡必定朝不保夕。 唯独赵衡即位,朝局最有可能平安稳定。 赵衡即位最大的障碍就是名分,可是赵度既然有心,提前将赵衡立为储君,这个问题也就解决了。他正值青年,既有武功,也不乏文治之才,兼在军中颇有威望,一旦登上帝位,必定声望日隆;明德公虽势大,毕竟年迈,假以时日,也难与赵衡相抗。 届时,赵衡若有心照拂,保护赵铭赵镌平安长大,也绝不是问题。 如此的细细想来,连沈静都觉得,如果是从这个角度考虑,赵衡确实是最佳的储君人选。 ……可是如果作为储君,赵衡却是不可能不娶妃的。 沈静在心里苦笑:圣上若真的做此打算,那么他逼着赵衡娶妃的行为,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他心里思绪万千,可是面上却不能露出半分来,只能笑着宽慰赵衡:“殿下不必太多忧虑……圣上身体康健,立储之事,还有很大的余地。” 或许圣上身体一直康健,能等到两位皇子成人,那么这个问题便不存在了。 至少眼下,两位皇子都还年幼,尤其是二皇子才两岁而已,有明德公暗中压着,朝中还没怎么听过催促皇上立储的声音。 赵衡闻言仍是默然。 沈静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沉默坐着,许久,赵衡忽然开口问道:“……妙安。” 沈静轻轻应声:“殿下?” 赵衡转头看他一眼:“倘若——倘若有一天,我必须要娶妃——” 他迟疑了下,顿了顿,仍是将后面的话问了出来:“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如何选择?” 沈静闻言,转过头,愣愣的看着赵衡。 起初他没有明白赵衡的意思,可是对上赵衡带着恳求的眼神,忽然领悟了他话中的意思:倘若有一天,赵衡若娶妻,自己是否还会与他保持像今天这样的关系? 沈静立刻便想起有一面之缘的安顺郡王,与独居梅园里山中无历日的周佐君。 难道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如周佐君那样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沈静心中便一阵惶恐。他知道,自己不会,也不可能选择那样的生活。 他心里虽有了答案,却不能直接回答赵衡的问题,沉默了许久,苦笑了一声:“殿下……我不知道。” 赵衡听了笑了笑:“我却知道。” 他看着沈静,摇了摇头,低声道:“若真的有那一天,你会谨守分寸,与孤以礼相见,却形如陌路。” 沈静默然。 赵衡却站起身来,走到沈静身边,抬手缓缓抚过沈静脸颊,将他下巴轻轻抬起来,凝视片刻,轻声问道:“妙安,一想到可能会有那种情形,我都觉得痛不可抑了。为何你还能如此镇定?” 顿了顿,他苦笑着道:“……是不是你早就觉得,你我之间不会长久?” 沈静仰头对着赵衡的目光。 他想开口否认,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他的确是,一直隐隐存着这样的想法。 连穆君怀一个府君之子,尚且都不能做到心随所欲,何况是赵衡这样的显赫身份? 赵衡贵为皇亲,当朝唯一一位亲王,手握天下过半军权。不论是作为储君,还是作为储君唯一的皇叔,这样的身份,不知会伴随着多少的身不由已。 答应赵衡的那天晚上,伴着窗外的雨声,他从深夜一直辗转到黎明,最后这样劝慰自己:生年不过百,何怀千岁忧?与赵衡之间能得一日便算一日,有一天就快活一天罢。 长久的沉默中,赵衡松开了沈静,短促的笑了一声:“你不必回答了。我知道了。”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赵衡生辰前日。 自从那日一别,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面。 沈静虽然天天忙于公务,但是偶尔空闲下来,便是捏着扇子拴的玉坠子发呆。 这玉坠子便是赵衡送他的那一枚。自从收到,便被他密密收藏了起来。还是刚入夏的时候,赵衡拿着自己拴着同样扇坠的扇子,问他的怎么没有用,他才拿了出来。 当时还是赵衡亲手将这扇坠为他系到了扇子上,还嘱咐他不能随意取下来。沈静虽喜爱这坠子,随时将扇子带在身边,可是在上值的时候却总是将扇子收在抽屉里,换上另一把来用,只是偶尔无人,才拿出来看一看。 这日沈静正又对着扇子出神,一边在手心里揉捏着坠子,一边暗暗地思量……也不知道赵衡如今是不是还在为那日的事生气?他的生辰,自己到底是亲自去送礼物,还是托小有带过去的好? 吕蒙忽然从他身后冒了出来,一掌拍在他肩上:“发什么呆呢?” 吕蒙近日也被礼部借去参与公务,两人不像从前可以天天见面。沈静笑了笑,将扇子收进抽屉,抬头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发呆。”吕蒙嗤笑一声,“看你对着扇子愁眉不展,活像是诗里写的,‘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为什么这样发愁呢?” 沈静一边起身为他倒茶,一边笑道:“为文书发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