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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李成蹊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月亮。她原本以为经历过高考后,不会有比这更难的事情了,现在她才意识到,高考仅仅是个开始罢了。 “这也是人类会以家庭为单位构建亲密关系的原因。”室友说,“人生这列车,太长了,父母会先于你老去,朋友总会失散于人海,只有爱人能够陪你走完人生的全部旅程,你们同居共食,迎来每一个朝夕,彼此扶持度过生活里的苦厄,共同分享生活里的喜悦。恋爱很少只有一次,但每开始一段恋爱,你都应当要想清楚,你希望他只是你人生列车里的一名‘乘客’,还是希望他能跟你走完这一生——不同的选择,会决定你们要构建一段怎样的亲密关系。” 李成蹊想了很久,然后决心道:“我是不想跟江寄余‘谈个恋爱’的,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如果恋爱会让我们失去彼此,那我宁愿维持现状,尽我最大的努力,让我们俩在一辆车上更久一点。” “那你们为什么不谈恋爱呢?”室友问,“你们明明就更适合这样的亲密关系,把对方放进自己的往后余生里去考虑,这很难,但并不是做不到的。少年时的心动这样珍贵,值得你付出很多努力去把他留住。” “我做不到。”李成蹊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十八岁要怎么去想八十岁的事情?而且我的父母……他们也离婚了,这不能代表任何人,我知道,但我更清楚的是生活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黑色幽默,我现在连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追求怎样的生活都想不明白,又怎么能去把另一个人放进我的生命里呢?” “今天晚上是我喝多了。”李成蹊爬上床,被子盖过头,姗姗来迟的醉意好像涌了上来,她的眼皮变得沉重,“江寄余果然不是大白菜啊,无法私有化,算了吧,我们还是继续做朋友吧。” 室友们恨不得把李成蹊的被子掀开,大声地问她,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江寄余的想法呢,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但是恋爱不是,或许很多问题他能够给你答案。 但李成蹊已经变成了一只重新缩回壳子里的蜗牛,她好像只擅长喜欢一个人,但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种喜欢表达出来,于是只能一直暗恋,一直错过。 李成蹊躲在被子里,眼泪从眼角滑落,沾湿了枕头。 在恋爱这件事上,她简直是个负分学生,永远瞻前顾后,永远踌躇不前。 从那天过后,李成蹊单方面地决定跟江寄余保持距离,十一月份有外交学院主办的谈判比赛,黄佳薇提出要带李成蹊和江寄余参赛,但李成蹊建议黄佳薇换一个人:“江寄余的课业压力挺大的,最近加入了一个很高级的、名字我也听不懂的课题组,还要准备申奖学金,12月份似乎还有一个物理竞赛,况且谈判并不是他的兴趣所在,对他来说就算这个国赛拿奖了,也没有多大用处,还是算了吧。” 黄佳薇叹了口气:“我们谈判确实是无用之学的典范,江寄余不行,那我就找别人了啊。” 李成蹊点头:“准备比赛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江寄余最近应该是忙不过来。” 江寄余这几天确实在准备考试和新课题,导师给他报名了一个特殊人才培养计划,准备相关材料就花了不少时间,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一个星期没见过李成蹊了。 他们倒是经常会发一些消息,线上一直保持着联络,李成蹊会嘱咐江寄余记得吃饭,江寄余也会让李成蹊早点休息,不要睡过头,但线上的联系与线下的交流是完全不一样的,江寄余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成蹊对他的回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江寄余仔细回想,或许就是从他们赢得了比赛的那天晚上开始的。江寄余在这方面并不够聪明,他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干净,立刻去找了许之衡。 许之衡在综合楼做一个项目答辩,正好结束,干脆地同意了江寄余的晚饭邀约。 江寄余把许之衡要的可乐取了过来,摆在他面前,说:“这顿我请。” “无事献殷勤。”许之衡推了推镜框,戏谑地问,“你是想找我要推荐,加入哪个课题?还是对哪个导师感兴趣,想让我帮忙牵个线?” 江寄余摇头:“我是为了李成蹊的事来找你的。” “李成蹊不是最近挺好的?黄佳薇在带她和另一个学弟一起准备外赛,黄佳薇在背地里夸过李成蹊很多次,有语言表达的天赋又肯努力,逻辑思维也很好,不出意外,谈判协会的下一届会长就是她了。”许之衡慢条斯理地开始吃烧鸭饭。 江寄余说:“那我修正一下说法,是我和李成蹊之间的关系。” 许之衡唔了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喜欢李成蹊,我们都看得出来。” 江寄余大约是没想到许之衡会说得这么直白,他踟躇了一下,还是如实点头。 许之衡笑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呢?最好的朋友——你不满意这种关系吗?” “不,其实还好,陪在她身边的话,怎样的身份都可以。”江寄余的眉头蹙了一下,“但我感觉她最近在推开我。” “她为什么会推开你呢?”许之衡循循善诱。 江寄余不懂:“我不知道,所以我来问你。” 许之衡放下筷子,眉峰一挑:“那你算是问对人了,她推开你,是因为她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