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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瑞同谢吉祥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诧异。 先不提书生是被死后移尸,死亡地点和时间已无法侦察,就看书生身上残存的衣物伤痕,似乎也不足侦察出对方的出身性命。 一个没有来处的人,是很难调查出死因的。 没想到,邢九年就是这种明知不能还偏要能的人。 赵瑞道:“邢大人还在忙?” 苏晨点头,把初检验尸格目呈给赵瑞:“大人,因邢大人发现同旧案牵连的重大线索,此人死亡超过三个月未有人报案,因此便做主提前尸检。” 一般发现荒野死者,衙门都要等一日看是否有亲属上门认领。 不过这具书生尸体已经死亡超过三个月,查阅仪鸾司和护城司的失踪人口卷宗,也没有查到相似的失踪报案,因此邢九年便按捺不 住,初检之后直接复检。 根据尸体的状况,有时复检很快,有时候却很慢。 就如同此刻,已经快要正午时分,邢九年还在义房里忙,看样子午饭前是结束不了了。 赵瑞接过验尸格目,跟谢吉祥一起看。 邢九年的初检结果跟他们和老张头推测的差不多一致。 此人大约在二十五六年纪,死亡时间约在四月,死因处写了存疑,显然是因为尸体腐败,死亡特征不是很明显。 除此之外,邢九年特地写了死者的衣服为崇年书院的学子道袍,尸体上的残存布料很清晰,除非是死后被人更换,否则死者应当就是崇年书院学生。 但是这一条线索,也被邢九年画了个圈。 说明这一条邢九年也认为存疑。 作为一个经验老到的仵作,邢九年具备整个大齐最顶尖的仵作技艺,他长年跟刑部的疑案司的刑名们打交道,推理能力绝对比常人要高。 所以,光凭借一身衣裳给人定身份的潦草做法,他是绝对不会随意而为的。 谢吉祥略一想就明白了。 “崇年书院虽然不如青山书院和知行书院有名,却有一个很显著的特点,”谢吉祥道,“只要能给书院交够束脩,多笨的学生也能进去读书。” 北郊的崇年书院,就是燕京赫赫闻名的金钱书院。 只要有钱就能读。 所以崇年书院的学子学识参差不齐,但大体上来说都比不上青山书院和知行书院,毕竟,只有考不上这两所书院的学生才会想方设法进崇年。 因此,崇年的学生出身大多都很煊赫。 这种情况下,一个出身如此煊赫的年轻书生死亡,身体上有很明显的伤痕,并且死后只用草席裹尸,没有进行任何收敛,潦草下葬,这显得很不正常。 更别说在下葬了三个月之后,还被人挖坟掘墓,移葬别处,连个棺材都不给配齐,这可能吗? 这一定不可能。 谢吉祥继续往下看,在最后一条潦草的字迹上愣住了。 赵瑞也看到了,微微皱起眉头。 在最后的备注上,邢九年匆匆写道:此案或与天宝十一年双尸案有关。 天宝十一年双尸案,谢吉祥不知道,赵瑞也不是特别熟悉。 早年的许多旧案都淹 没在卷宗内,他虽然进入皋陶司后一直住在查看过往卷宗,但再怎么废寝忘食,也不过刚看到天宝二十年。 天宝十一年,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太过遥远的年份。 那时候的谢吉祥和赵瑞都还是小娃娃呢,赵瑞略大一些,刚刚启蒙,谢吉祥还没上幼学,在家里跟着母亲识字。 对于他们来说,天宝十一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隔着一层雾气,漂浮在云端之上。 他们几乎回忆不起什么线索。 赵瑞问苏晨:“可派人去翻卷宗?” 苏晨点头:“派人去了,仪鸾司和刑部疑案司都派了人,只是早年的疑案很多,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得到卷宗线索。” 谢吉祥闭上眼睛,仔细在脑中回忆。 双尸案? 父亲曾经提过吗?还是说父亲提过,但是她全部忘记了? 然而她当时年纪太小,无论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来,只能作罢。 “不行,太久远了。” 如此久远的案子,不知道卷宗是否还有留存,仪鸾司如同书坊一般的卷宗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翻到卷宗。 就在这时,义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邢九年苍白着脸匆匆而出。 他那双总是耷拉着的三角眼此刻竟是难得睁得大大的,如果忽略他眼中的血丝,甚至会以为他遇到什么大好事。 邢九年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兴奋。 他出了义房,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匆匆把身上的罩衫面罩全部脱下来,直接扔到地上。 如此这般,他似乎才重新复活。 “憋死我了。” 跟这种腐烂尸体待一个晚上,即便义房中配了冰鉴,又在角落燃了檀香,也没办法消散那种扑鼻的恶臭。 待邢九年缓过神来,殷小六也出了义房,体贴关上房门,又让校尉去打了水来。 师徒两个也不避讳,直接就在院子的水槽里洗脸冲发,谢吉祥看他们用了大量的皂角,似乎要把身上的味道都冲掉。 整个过程里赵瑞都没有催,跟谢吉祥一起坐在院子中,安静等待。 等到师徒两个都洗干净了,殷小六才回房取了一本新的验尸格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