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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去美容店做护理的。”南舒雨恶狠狠地回答。 “傻孩子,”姑妈乐呵呵地提醒,“大年初一哪有美容店开门的。” 但凡是人都有知识盲区。南舒雨惊恐地看向姑妈,感觉三观受到了冲击:“是吗?!” 南舒雨和奶奶睡在一起。灯灭了,奶奶说:“小洁啊。” 南舒雨本来想装作没听见,但奶奶好像复读机一样,又喊了好几次,害得她被迫接受那个不太习惯的昵称:“我是小雨。” 奶奶说:“小洁,你冷不冷?要不要奶奶给你装个热水袋?” 南舒雨说:“不冷,伯母提前开了电热毯。”说句题外话,她对电热毯这件家电感觉还挺神奇的。 奶奶说:“小洁,要喝水吗?奶奶床头有。” 南舒雨说:“喝了明天会水肿。奶奶也别喝。” “小洁,”奶奶说,“怎么不说话?你以前不是老说累的吗?读书很累吧?上班也很累吧?” 南舒雨在黑暗里睁着眼,一声不吭地漠视天花板。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沉默了很久,也无所谓了很久,她说:“嗯,挺累的。”南舒雨阂上眼,缓缓等待着睡意像沼泽一样吞噬她。然而,比那更先到来的,是皱巴巴的、苍老的手。奶奶轻轻抚过她额头,尽管她涂了昂贵的精华,那一刻,却没有丝毫驱逐那只手的意思。或许是因为太温柔了。奶奶用方言低声吟唱:“哦,小乖乖,好宝宝,睡吧。好小雨。” 南舒雨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南舒雨是整个家里醒来最早的。其实南舒雨讨厌住别人家,因为总觉得有股陌生的气味。每个人都是有体味的,亲缘相近、共同生活的人会有同一种体味,而他们住的地方更是气味的重灾区。南舒雨很讨厌。 她洗漱一番,打开冰箱,马上就被恶臭逼得关上。本想直接走掉,到外面解决饮食,却想起前一天姑妈的提醒。估计大街小巷都休业。 正臭着脸化妆,突然间,她镜子里捕捉到偷窥的人。还在准备中考的堂妹连忙缩回去,却被南舒雨厉声喝道:“干嘛?!”南舒雨有副好嗓子,不是过于尖细的嗓音,也不娇艳甜腻,那是宽度适宜、充满威信的音色。她一开腔,小女孩一下就被震住了。她也不走过来,就这么透过镜子问:“怎么?你没化过妆?” 小女生不知道ABG是什么,只知道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焕然一新,颇有一番“端木磊带我去美特斯邦威”的惊喜感,噔噔噔跑到卧室拿了买的零食来。可惜都是膨化食品,南舒雨不能吃,只好拆了盒儿童牛奶。 南舒雨个人更喜欢泰妆,却也多少掌握适合亚洲人的时髦妆容类型,起身收起睫毛膏,又把那支借给她用过的口红和眼线笔都赠送出去:“给你了,反正我要买新的。” 她去泡温泉。 万幸的是,温泉仍在营业中。 还是南家独一无二大小姐的时候,南舒雨也算各种酒店、沙龙、餐厅的财富密码。出人意料,尽管她很容易拉仇恨,却还是能不费吹灰之力成为潮流风向标,由此可见人性本贱,总有人一边骂她一边模仿她。她拥有一种独特的号召力,外加不分高低贵贱的挑剔,不论是否知名,只要对自家服务水准有信心,向南舒雨发出邀请函,一旦被翻牌,就必定能迎来命运的改变——要么被南舒雨称赞,得到接下来至少两年内源源不绝的预约和客源,要么眼睁睁看着南舒雨翻白眼离去,从此落到众人唾弃的结局。通俗一点说,她就是大众点评的超级vip,评论后会被自动永久置顶,联动其他平台同步广告那种。 然而今日,南舒雨来泡温泉却是拼的团。 不呼朋引伴不是为了体面,单纯缘于她就爱独来独往。南舒雨一点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团购价能省下往返交通费,提早来能不和别人共用,并且洗第一波,约等于是包场。要不是一下变成假千金,她估计也想不到,自己在轻奢生活上能有这么高的天赋。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小插曲。 南舒雨问服务员:“为什么从这个池到那个池去的路途中没人替我拿衣服?” 服务员说:“您看一下,这是单独服务的价格——” 南舒雨果断回绝:“我自己拿。” 泡了温泉,浑身舒畅,还种草了便宜又大功率的吹风机。南舒雨突然想到什么,临时掏出笔记本,在化妆台做记录,结果碰上洗澡的阿姨军团。好几个大妈嗓门洪亮,唱着歌来洗温泉,看到她,觉得漂亮也不避讳,索性盯着看。南舒雨对上目光,同样不懂退缩地看回去。阿姨直接说:“你长得真漂亮啊。” 南舒雨心情好了不止一倍,得意地点点头:“新年好,你很有眼光。” 她回去大伯家,不为别的,因为早晨走时遇上大伯母。大伯母说中午他们小区会打年糕吃。闻言南舒雨态度突变,从一开始的“明年再见,今年就别见了”变成“什么年糕?好不好吃?”然而,刚到楼下,她先看到的不是石捣臼或捣年糕的人,而是瞿念。 他上身是这一年流行的天然马海毛,戴墨镜,宽肩窄腰,隔着老远也能猜到喷了古龙水,显眼又刺鼻。 自恋如南舒雨,当然不可能误认为这是巧遇,走过去时直截了当问:“来找我干嘛?你怎么知道这里?”刚问完就想起来,几个钟头前自己才更新过社交动态,拍了一张她和堂妹的合影,搭配地理位置定位和文案:“Glamorou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