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婚宠 第84节
他的念念那么聪明,学医却是又累又苦,她必然会拉着他的胳膊发恼sao,发完恼sao又会去认真钻研。 她会见识过外界的阳光和温暖,她也会从姜家的案子里走出来,会因为学识而自信,会因为优秀而骄傲,会有一群好朋友,有自己的圈子,被岁月温柔对待。 是他幻想的七年,是那么平凡、平凡的够够手就能抵达未来,对姜暖而言成了奢望。 遥不可及。 可笑。 在警察局,充斥着异味的卫生间,他忍着作呕的恶心感,站在洗手池前一遍又一遍的洗手,细白修长的手指用力的弯曲,揉搓发白的指骨,止不住的颤抖,都是血。 洗都洗不干净,这些血迹好像渗透到了掌心纹路里,长在了里面,无法清除。 别人的。 那时候,他固执地没想过后悔。但是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而言,后怕是会有的,但绝不后悔。 现在,站在医院的镜子前,洗着这发白的双手,他心很乱,很乱。 过往与姜暖有关的画面犹如走马观花般在脑中回放,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低沉又压抑。 他爱姜暖,想给她幸福。 只是遗憾,未来总是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是他还不够努力,站得还不够高吗? 到底要站到哪个位置,才能给她这一生才能万事如意、平安喜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淮左迷茫了,真的迷茫了。 凉水抹了把脸,他关了水龙头,待脸上水珠干掉后,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眼神淡而冷漠地看向周南水和薛家夫妇。 他声音低哑,“不早了,周书记和姨父姨母回去休息吧。” 周南水道,“我让人去接汉省的黎院长了,昨天刚从美国回来。” 黎院长是国内外有名的骨科圣手,经她手抢救的坠楼生还的奇迹都有五十多个,在行业内都极有声望。 这些早就安排过了,周南水做得都是他已经吩咐过的了,顾淮左也只是淡漠地点了下头,没多说,便离开了休息室,背影挺拔孤寂。 — 顾淮左母亲和meimei顾竹西是在夜里两点乘专机抵达檀溟的,来之前跟家里发生了不少的矛盾,以至于到医院时顾母眼眶都是红的。 薛母知晓表妹来了,连忙下去接,薛遇跟在一旁。 对顾家的事他们隔了代的外亲不好多问,姜暖出事后薛母在第一时间和远在朔津的顾母联系。按理说顾家的人应该早就来了,偏偏没有一个人过来。 都是聪明人,顾家的态度明摆着,是以他们这些外姓亲戚也没多说什么。本想做做表面功夫,没想到顾淮左突然回国,搞的他们措手不及,才知晓这事怠慢不得。 顾母高跟鞋踩的又稳又快,走着走着都快小跑了,简单的寒暄之后,便直接跟表姐道谢,“还好有你们在医院守着,不幸中的万幸。” 薛母没听明白话里意思,但看表妹好似还不清楚里面情况,便拉了下对方的胳膊,迫使她停下步伐。 薛母先吸了口气,在楼梯口焦虑不安地说道,“青容,实不相瞒我去楼下接你时,听宋主任说实话了,小暖这回太严重了,可能。你心里要有个底,现在情况就是这样。” 薛母顿了顿,叹了口气,握住表妹的手:“拖不了两天,要下病危通知书了。” 顾母李青容听见这句话,缓了好一会儿,身体都跟着晃了下。顾竹西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朝前后倒的母亲,“妈,你别急。” “这事,你哥。”李青容好半天才说出半句话,看了眼女儿,最终欲言又止。 妇人眼里神光颤颤,仰头望着走廊冷白刺目的光,强压着辛酸泪意,整条胳膊都在颤抖。外人眼里是姜家丫头生死不明,又有几个人知道,她儿子最是清醒,最是难受。 姜家丫头要是能醒来还好,要是真跟表姐说的一样,人醒不过来了。医院里连一个流着顾家血脉的亲人都没的话,顾淮左回朔津不说别的,和顾家怕是要彻底闹翻了。 这也是她宁可和顾建华大吵一架,也要带着顾竹西来檀溟的理由。 第60章 .成为顾太太的第六十天理想和责任…… 060. 急诊室的灯亮了许久,就跟开关坏了一样,关不上。 韩平也是从外地赶过来的,带着剧组主要负责人从重症监护室跑到了急诊室门口等结果。 周阳和手下警局的兄弟在这守着,周南水的秘书一样站在走廊里焦灼等待。 里面医生出来了好几次,各个手上都是血,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医生心里的担忧也更加沉重了,直接避开目光跑去拿东西。 李青容和顾竹西过来时,韩平和刘导他们都站起身来,侧目看向来者。往常只出现在电视上的人近在眼前,他们不敢妄自开口,脸上全都是敬畏。再说,来这儿的哪个不是权贵家庭,单说檀溟的薛家和周书记,就绝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 看着这些医生进出,时间是越来越久,韩平心里的惴惴不安在扩大,是越来越没底了,姜暖真没了的话,他的职业生涯也全毁了,剧组这么多人都不好过。 李青容几十年里什么场面没见过,更多的生离死别,都只是别人家的事,她象征性的慰问和做观察。现在情况不一样,她只朝周家小子扫了眼,两天没合眼的周阳立即打起精神挺身站好,连忙将剧组七七八八的人给请了出去,他和薛遇母子也回了休息室。 默契地将地方留给顾家人。 顾竹西跟在母亲身边,她才十七岁,一双冷清的瑞凤眼瞧着急诊室紧闭的大门,姜暖躺里面的吗? 原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母亲和父亲在爷爷书房里大吵一架后,才知道哥哥回国了,是姜暖出了事。 父亲和爷爷都不允许她跟着母亲去檀溟市,但她不是小孩子,应该自己做决定。 李青容让女儿在靠椅坐下休息,自己走上前去,抬手放在儿子挺拔孤寂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语气透出临危不乱的沉稳:“坐一会吧。” 顾淮左侧目看向母亲,没说话,也没去坐下,眼神寡淡的连光都要散去似的,眼眶暗红,几根睫毛似被水打湿了黏在一起。 李青容再如何沉稳,也是一位母亲。看顾淮左这强忍着难过的姿态,她心如刀割,比当年强行送儿子出国时还要疼千倍万倍。 她抓住儿子的手,用力地握住,才发觉他插兜里的手冰冷发凉,一直在颤。 “没事的淮左,”她缓缓说,“我们来了,母亲和小妹都在这里,不会出事的。再说念念这丫头福气是薄了些,但运气好。” 顾淮左脸上神情淡成一片雪白,安静的。 “给你把念念的护身符带来了,”李青容从包中拿出一只红色锦囊,掏出里面珍藏着的护身符,交放到儿子手里,似怀念有万般感慨:“她出生的时候惠萍早产,姜安亲自跑去慈云寺求的,开了光的。” 顾淮左依旧望着急诊室的红灯,刺目又危险,手上轻轻握住了这枚护身符。 果然,只有说到姜家丫头才会有些反应,李青容心中酸涩,心底沉重叹息。儿子对姜家丫头太过用情,不管她这次能不能挺过来,都注定了有一场纷争会发生在顾家了。想让顾家承认姜暖,不管是以顾绝的身份、还是顾淮左的身份,都不可能。老爷子不会同意,顾淮左大伯和父亲都不会同意。 罢了。人能不能挺过来还是两说,李青容现在只想儿子不要再沉默下去,她真的担心。 “念念这丫头啊,小时候也是,”李青容想说‘不懂事’,但看儿子脸色,她换了个词,“也是傻乎乎的,把这护身符偷偷给了你,跟家里说是弄丢了。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姜安去寺里求得那个,还写了丫头的生辰八字,让你给人还回去,你呀,藏在了铁盒子里。一放就是十几二十年。” 顾淮左没说话,眼眶酸涩的作疼。 从小学的时候,就跟她牵扯在一起了,拿走护身符的时候姜暖追在他身后,缺了牙的笑脸可爱稚嫩,缠着他说‘护身符给你了,以后换你来保护我’。 听起来像是笑话,脑海中记忆犹新,他甚至都还记得她歪着脑袋笑,蹦蹦跳跳,麻花辫晃来晃去。 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如今。 是念念陪他走了二十多年,还是他太固执地拉着她走了这几年。 对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更是嘲讽。 垂头看了眼手精致的护身符,眼眶里干涩的泪水滚了一滴下来,打湿了小巧的符,将金色布料晕成了暗黄。 他从来不信神佛鬼怪只说,但这一刻,打从心底期盼世上有神。 信徒愿平分往后余生,换念念醒来。 至于代价。 神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神要什么,便拿去什么吧。 信徒平生无大愿,只求念念能醒来。 李青容看了眼他掌心湿了一小块的护身符,无声叹了口气,低声训斥:“还没到你哭的时候,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就算。” 从心底涌上一口发酸的情绪,一时哽咽,李青容说不下去了,转过头去,抿唇掩下了无奈。 单纯的心疼儿子。唉。 姜家丫头又不喜欢你,你强娶不说,还把自个儿陷进去了。当初和顾绝争风吃醋,被捅了两刀都没掉一滴泪,今天。 孽缘,真是孽缘啊。 顾淮左沉默了许久,合手握住了小小的护身符。他微微侧转上身,看向身旁高瘦典雅的妇人,薄唇轻启,“妈,我跟念念,挺好的。” “是吗,”李青容听见儿子说这么多字眼,脸上艰难的浮起一丝笑,“好就行。” “那段采访是我特地录给她的,”他声音很低,紧绷了一整晚的情绪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丝突破口,却又暗哑的沉重。 医院有这么多人作陪,都是世界之外的尘埃。在李青容来之前,没有一个人能和他聊念念,聊他们的过去,聊他们的将来。 他们不认识姜暖,只知道她是自己的妻子,顾太太。 而姜暖本身是不需要依靠自己,她聪明善良,也优秀内敛。他之所以喜欢‘顾太太’是因为,占有欲,她是自己的。而旁人口中的‘顾太太’,是羡慕或敬仰背后的他,不一样的。 “看出来了,”李青容握着儿子的手,莞尔淡笑,“本来我还纳闷,你不是喜欢采访的人,怎么会接受财经频道的记者专访,你对她好也不是一年两年,念念合该记在心里的。” 她知道,儿子想拿下欧盟十几个成员国的大单,等过年了带姜家丫头回顾家也有面子。采访里那句‘我爱人喜欢看财经频道’,就是明摆着跟顾家老一辈的人叫板了。 “我去欧洲的时候,念念下班回来就守在电视前,为了多看两眼我今天穿的什么。”顾淮左低沉的哼笑了声,“本来打算教她做饭,这样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也不至于餐餐盒饭。” “在她那里,像有用不完的借口,百般推阻。仗着自己会撒娇,一次两次的闹腾,怎么也长不大。”他又笑了声,回想姜暖穿着自己的白衬衫抱着他的腰在厨房里闹腾的场景。 “有时候我会想,我和念念好像没有分开四年,那么久。她还是那个在你们眼中乖巧听话的姜家丫头,背着你们,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的乖念念。” 李青容另只手缓缓拍打着儿子的手背,那只手如何也温暖不了,凉凉的。 她柔声安慰:“淮左,会没事的。” “去欧洲那晚,她非要送我,太晚了我没让,她就蹲在门口哭,其实我知道。”顾淮左抽回手,习惯性地插在兜里,眼神淡到了极致,冷的没有什么感情。 “就和我去美国那年一样,她不想我走。” 李青容看着自己空落的双手,眼眸轻颤,咽了咽口水,缓缓问:“你还是在怪我们,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是不能放下吗?” “您误会了,”顾淮左转过头,看向保养精致的母亲,“我一直很感谢母亲。” 李青容抬头,不经意与他的目光相对,心情晦暗难明,说不清楚的复杂。 他说,“那个时候送念念去机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