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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只摆手:“谁要这个!眼下的天要凉了,谁还要编席呢。” “既是不要,这割下来的芦苇,能不能就叫咱们拿走呢?” “那有什么不能……” 这士兵话未说完,便听得前面一阵喧哗:“什么人?站住!别跑!” 苇地里有人?士兵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镰刀,同他搭话的百姓却笑:“苇子地里能有什么人,不过是私会的小鸳鸯们呀。这么多军爷又叫又喊,要把人吓死了哇!” 小鸳鸯?那士兵原要点头,突然觉得什么不对:“昨儿下了一夜的雨,一大早的,来这江边的苇地里……” 那农夫也是一怔,对啊,村里虽总有些年轻人要来苇地里你侬我侬一番,可刚刚下了一夜暴雨之后,这苇地里的泥土潮湿,来此相会,能做些什么呢? 更况现下还这么早,谁家小儿女此刻有空溜出来会情郎情妹! 只是说话的功夫,前头燕军的呼喊便已然变了台词:“放箭放箭,别叫他跑了!” 但闻一阵弓弦绷动之声,燕军士兵一把扯着站在他身边的农夫扑下去——无数支箭正朝着他们飞来,而趴下的那一刹,他看见两个黑衣人,几乎脚不沾地的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这是什么人呢?怎的如此之快,看着像鬼! 这士兵并没有上去跟他们一决雌雄的想法——他们一路跑来,手中闪着一线亮光,挡在他们之前的人,或伤或死,已经跌了一路了。 此时无人敢撄其锋芒,唯有箭矢如雨而来。 人跑得再快,总快不过箭,那二人虽武艺高强,到底没有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本事,叫几十支箭命中后心,坚持跑得几步,终究是扑倒了。 燕军士兵们一拥而上,将那二人五花大绑起来——他们两个着实难以对付,便是受了重伤,也不可慢待! 复又有人带着三个破衣芒鞋的男孩过来,孩子们的打扮,仿佛只是寻常的村中少年,然而面貌却都生得好看,肌肤也细腻,断不是日日劳作的村里人。 校尉引着他们走过这几名当地百姓身边,突然有人叫起来:“兀那小哥,你这衣裳是自己的么?” 被叫住的少年打了个大哆嗦,抬起眼看看这面色黧黑的农人,摇了摇头:“不……不是我的。” 那农人立刻着急了:“这是我侄儿的衣裳啊!他后肘上那个补丁,是我娘缝的,用的是我弟妹嫁过来时的盖头布!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穿着我侄儿的衣裳!我侄儿人呢?” 燕军士兵果然在少年衣物的肘后发现一块褪色的红补丁。 少年又急又气,匆忙争辩:“谁稀罕这样破衣烂衫!我爹是陈镇陈五先生,我单是四季绸衣裳便有三大箱呢!难道爱穿这又脏又臭的破布?上头还一股血腥味儿,熏也熏死人!若不是那歹人剥了我的衣裳,非逼我穿这个,我是连碰都不要碰它的!” 血腥味儿? 那农人尚未醒过神来,燕军士兵们却反应得快——少年所穿的衣裳是深蓝色的,又有了年头,身上积着厚厚的油垢,颜色易发晦暗难明。但若细细看,从衣领到前襟,却显得比后身更加硬挺,而颜色也有微妙的差异。 一名士卒在手指尖上吐了一口唾沫,伸手在那片颜色更深的地方揉了揉,抬手一看,便爆出一个脏字儿来:“真是血啊!” 那农人先前还愤怒这小子说他侄儿的衣裳又脏又破,待听闻是血,脸色不由大变:“血?什么血?” 士兵们却没有回答他,也去看了另两个孩子——一个孩子的衣裳是没有沾染血腥的,另一个孩子的衣物前后各有一个破洞,正好像是一把刀贯过身子,而那两个洞周遭,都有浅浅的褐色痕迹。 燕军校尉当时扯住了那农夫:“你侄儿不见了么?几时不见的?” 农夫的一张脸扭曲起来:“我侄儿在清水镇韩铁匠家做学徒的,平日里并不跟家中往来……” 校尉又朝那个愤怒的陈小公子发问:“你被歹人掳走之时,又是在什么地方?” “是在我们陈镇!他们打了我的后脑勺,我就昏过去了,等我醒来,他们便逼我换这脏臭褂子!” 校尉略一沉吟,带着这些人去见上官——还没到中午,这三个半大少年与那农夫哭啼不止的弟妹,便都到了叶清瞻跟前。 他将这四人带到书房里一一询问,等将他们送走,便站到了舆图跟前,在地图上放了四枚棋子。 四枚棋子,都在大河沿线。 那三个少年,和被夺走衣服的少年,原是该分别身处这四地的……算算他们被掳走的时辰,叶清瞻微微皱了皱眉头。 歹人是自大河下游逆水而上的,但在昨日辰时半,他们在最靠近上游的陈镇捉了那陈小公子,又在午时一刻,到位于陈镇下游的清水镇,弄来了那农夫侄子的血衣。 待到晚间,又到了静宁府,此时他们便不再往下游走了,而是潜伏在芦苇丛中,派了两个人去茶饭铺子…… 从常理来说,他们若是想要抓几个美少年,便应逆流而上一路前行,想让这些人换衣裳,也该在更上游的地方找人抢,而不是走回头路…… 毕竟当下所谓美少年,多半是大户人家的子弟,自家的小公子丢了,做爹娘的说不准第一时间就去官府报案了,他们再回头犯事,被捉到的可能性不是大大高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