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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教给殿下这些话的?殿下身娇体弱,于武艺一道,天资相当有限,幸好踏实勤勉,方有今日成就。” 峄城公主“啪”地便撂下了一张脸:“走得这么慢,怪无聊的,我想跑一会儿。” 不等杨英韶回答,翅膀硬了的她扬手便是一记响鞭。马是早就驯熟了的,腿长跑得快还听话,这一声鞭响尚未落地,便撒开四蹄奔驰起来。 杨英韶被莫名其妙甩了一把脸色,先前还惊异,稍稍思忖才晓得,是公主没有得到想要的夸夸,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打击。 忍不住一笑,也策马追了上去。峄城公主的骑术是他教的,但小姑娘在这上面的倒是很有天赋,给她一匹好马,能跑得谁都追不上她,天然一个撒腿三千里的好料子,今后哪怕再发生前世一般的惨事,想来她也能溜之大吉。 然而今日,他刚追出去没多远,便见前面的小姑娘急勒住了马。骏马甚至人立起来,嘶鸣一声,倒是将他吓了一跳。 “表兄,你看那个!”峄城公主顾不上和他置气了,指着冰河中央的一个什么东西,道,“那是什么?是个人吗?” 杨英韶定睛往她指的方向看,果然见河流中央那还没被冻实的一股水流里绞着一大团布料,水流鼓荡之时,那一片布也起起伏伏,但起伏几回之后,他便看得出了,那还真是个人形。 这个天气,泡在冰河里的人,只怕是死硬了。 公主不该看到这种东西的。 “殿下等等,臣带人去看看。”他说。 峄城公主在原地看着他带了一票侍卫过去,将那“人”从河里捞了上来,可紧跟着,便在河边僵持,久久不动,也不说回来同她回禀一声,那好奇心便压都压不住了。 索性亲自过去看看——还没下马便瞧到了,那真是个人,瞧颜面身形也是个少年,衣衫单薄破烂,只是容颜俊得异常。哪怕他脸上毫无血色,肌肤白里透青,可还是俊秀啊。 那种好看,跟杨英韶不是一个路数,这少年瞧着,竟有些像姑娘。 有金吾在试他的呼吸,好一会儿之后,向他们道:“殿下,世子,这人还活着。救吗?” “救呀。”峄城公主不假思索道,“他这么好看,死了怪可惜的。” 听到那一声“殿下”和她的话语声时,杨英韶才突然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公主,道:“这人已经在冰水里泡了许久,天寒地冻,未必救得活了。” 公主却道:“咱们不是带的有营帐吗?把营帐搭起来,煮些热汤水,好歹试试嘛。表兄……我知道你是怕救不活了晦气,可这人虽然穷了点儿,也是大燕百姓,能活他一条性命,也是好的。表兄,答应嘛,我们救救他吧?” 杨英韶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合诵着“不好”——救这样的人做什么?你活他性命,他却伙了别人,骗我害你! 人都说医者父母心,不是为了救人性命,何必吃苦学医?然而尚鹿鸣的心肝肺却都是烂透了的! 苏流光与峄城公主势不两立,用了他的毒药,害得峄城公主流产。怕被公主追究,又向他讨了药剂,装死逃出京城。而这还不算完,这个畜生为了苏流光千里奔至北地他的军营中,骗他说苏流光被公主害死了。 在他悲愤难平之时,这贱人拿出了“雪落芙蓉”。 杨英韶知晓那两个女人的恩怨全是因自己而结,公主的惨亡也与他眼瞎分不开干系,可他仍是恨尚鹿鸣。他没用,既不敢报复毅亲王,也不敢为难苏流光,难道还不能弄死尚鹿鸣吗? 他重生以来,也多少次想过,若能将这人捉住,必要想法子让他死得肠穿肚烂!可谁想,原还没到遇到他的时候,他便不知为何躺在这冰水中,把自己冻得只剩下一口气。 杨英韶心里只有两个字——活该。 从刚才看到他相貌的时刻,杨英韶脑袋便是嗡地一响。盯着那张脸,所有的思绪,都系在如何弄死这小子上。是让侍卫们假装捞了个石头,再把他扔回冰水里,还是直接策马踏死这个混蛋? 但公主偏偏就溜达过来了。当着她的面拒绝救助一个“无冤无仇”的少年,她会不快吧。 “……也行。”他说。 ——总之公主不能把这祸害带回宫里去,还不是只能交给永宁侯府?进了侯府,他有的是办法磋磨这小子! 于是随员们真搭起了营帐,救这“未知姓名”的倒霉鬼。峄城公主颇为担心,在大帐中与杨英韶对坐,捧着一盏热腾腾的杏子酪,说几句话便停了下来:“表兄,你说,他到底能活不能呀?” “臣不知道。”——这四个字,其实应该读做“死了最好”的。 许是他的口气有些僵硬,峄城公主大眼睛一转,试探道:“表兄不想救他吗?莫非是识得他?或许有仇?” 杨英韶一点儿笑容都凑不出来,他现在只想冲到隔壁去把尚鹿鸣砍了,勉强抬一下嘴角,却更显得那眼中压不住的愤恨清晰在目。 峄城公主心下一惊,她也笑不出来了。 就她对表兄的了解,他是个磊落坦荡的少年,虽不曾像皇叔毅亲王一样行侠仗义,也不至于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抱有如此强烈的敌意。 她站起身,跑到杨英韶身边坐下,凑得离他很近:“表兄你真的认识他?他怎么你了?你跟我说嘛,若真是个坏人,我把他扔出去冻死便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