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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听着这脚步声,他的心脏骤然一紧,已隐隐猜到了来得人是谁。 他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在夜色下,他看到了无花缓缓朝着他走来。 依旧是一尘不染的雪白僧衣,纯净清雅,如同不染污垢的云,然而这般纯白的颜色该是与这夜晚的黑形成两种全然相反的极端,但是此刻,这两种颜色却仿佛融合在了一起。 不知是因为黑暗吞噬了白色,还是那白色本身就是属于黑暗的一部分。 楚留香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无花,微弱的月光照在僧人的身上,他的面容是他所熟悉的沉静,清隽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和厚度适中的唇。 无花还是这般空寂出尘,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却让楚留香觉得无比的陌生,但即便到了这个地步,楚留香的心里都还是存着一丝侥幸。只要没有听到无花亲口承认,楚留香就不会去相信,更不愿去相信。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着走到距离自己一米远的无花,楚留香想问些什么,却发现所有想说的话,在他的目光对上无花的眼神之后,突然就卡了壳,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无花的眼神太过淡然,也太过平静,像无澜的水,仿佛无论是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掀起涟漪。 就像是无花始终是超脱于世俗之外。 以往楚留香很喜欢无花这样沉静的眸子。 但是现在,楚留香却从这眸子里感觉到了一种冷意,一种近乎凉薄的、残忍的冷意。 空气在沉默的氛围里变得越来越冷凝。 楚留香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这让他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最后还是付臻红主动开了口,率先打破了这沉默。他微微垂下眸子,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楚留香手中的木盒,“你看到了什么?”付臻红缓缓问道。 他的声音依旧是清泠泠的悦耳,然而楚留香却感觉到了一种心脏骤缩的绞痛。他明白,无花会这样问,等同于是变相的承认了木盒里的字条和他有关。但楚留香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压低声音,语气里透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他问道:“无花,这一切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付臻红闻言,有些想笑,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香帅以为呢?”付臻红的语气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散漫。 楚留香的心瞬间变得沉重无比,胸口仿佛被千斤坠的石头牢牢压住了,闷得他差点喘不过气,如同窒息了一般。 这个时候哪怕他还想骗自己,认为无花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又或者是有什么逼不得已,都也不可能了,因为残酷的事实摆在了面前,容不得他继续自欺欺人。 其实楚留香现在仔细想来,若是他与无花相处的时候再心细一些,保持着从前的敏锐和谨慎,习惯性的去多思考,或许就能从一些曾经被他忽略的小细节里看出一些隐约的端倪。 譬如无花受水母阴姬的邀请去神水宫讲佛,被神水宫的人视为上客的无花自然也就比其他人更熟悉神水宫的地形,也就更容易盗取神水宫的秘宝天一神水。 譬如以无花之才,为何少林的天湖大师不立无花而立无相也掌门,或许可能是天湖大师隐隐发现了无花身上有另一种令人不安的东西。 又譬如这天下的奇闻书册那般多,无花却偏偏每次都要从丐帮那里借阅,原来是醉翁之意根本不在酒,表面上是赠书人和接受者的关系,实际上却是借此传递信息。 但是楚留香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看着白衣僧人喃喃开口道。 为什么呀…… 楚留香想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无花要偷取天一神水去暗杀那些人,为何要设计天仓县的那一切选择将自己的盗窃行为嫁祸给他。若是无花只是单纯的想要他背锅,顶下这盗窃之事,那为何这一路上又一直同他安然的相处,像是心心相惜的知己一般陪着他一起追查事情的幕后者。 无花的关切,温柔,还有两人之间形成的那种只需一个眼神便读懂彼此所要表达意思的默契,楚留香不愿意相信这些是假的。 所以…“为什么?”楚留香不禁又问了一遍,像是在问付臻红,又像是再问他自己。 付臻红嗤笑一声,“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楚留香不理解,无花是惊绝天下的妙僧,几乎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他在旁人眼里在江湖人眼里是趋于完美的存在。这样的一个似乎什么都会的人,还缺什么?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这般大费周折的设计出一场大戏。 “无花,你做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楚留香看着付臻红的眼神里透着一种刺痛,“为何要往一条让自己如今所拥有的名誉地位都毁灭的路走?” 付臻红微微挑眉,并不赞成楚留香的话:“你我所处的立场不同,你又怎知我所选择的这一条路不是最正确的。” 楚留香闻言,顿时皱紧了眉头,从无花的话里他隐隐感觉到对方的真正目的会是无比疯狂的,甚至可能是彻底颠覆的、与整个武林敌对的。 想到这,楚留香心里骤然一紧,“无花,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心有歹念贪痴的作恶者最终都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 付臻红说道:“你这幅紧张模样着实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