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同归于尽
周修常听完呆住了。他刚才回忆起了过去,不知怎的,想起了吃完饭后虽然油嘴麻舌,却依然翻锅找食的日子,小时候并没有饿着,却也实在没有吃到什么好东西;顿时,方便面的味道再一次勾起了他的食欲神经,兼又想到了小时候吃饭时连一粒米都不会留在碗底,此刻剩下了小半盘面实属浪费…… 却忽略了竺兰兰的感受。 竺兰兰所言极是,周修常再一回想,无论前世今生,都浪费过不少,毕竟,随着时代发展,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愈加久远了。 周修常安慰竺兰兰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一时兴起,不知怎么着,就想起了小时候爷爷奶奶教导我不要剩饭,于是就觉得一定要吃下去才心安理得。现在想想,实在是心血来潮,莫名其妙!” 竺兰兰摇头道:“不是不是……你就是想气我,欺负我……呜呜……” 周修常哭笑不得了,一把竺兰兰抱起来,道:“我哪里舍得欺负你?真的是心血来潮而已。这些面我不吃了,一口都不碰了,好了吧?” 竺兰兰道:“不好!”虽然嘴上说着不好,但哭声渐歇,一双泪眼好似碧潭映月一般明媚夺目,一眨一眨的,似怨又似笑,把周修常看得心都酥软了。 竺兰兰凤目一瞥,知道他在痴痴地看着自己,心中得意,口中冷冷地道:“你看我做什么?” 周修常忽然摇头叹气,道:“我真是恨我自己呢。” 竺兰兰目光一闪,道:“你别吓唬人!又恨自己什么了?天下人都不恨你,就你自己恨自己!” 周修常笑道:“我是恨我自己不会画画,不能把你的美丽画下来。” 竺兰兰开心地笑了,道:“不,我才不让你画呢!也不让任何一个人画。” 周修常道:“这是为什么?” 竺兰兰“哈哈”笑道:“现在都有照相机了,谁还画画啊?把我画丑了算谁的?汉朝时候有个王昭君,不就是没有给画工钱,结果画工把她画丑了,才‘昭君出塞’,去和亲去了么?你懂得这么多,一定知道这个故事吧?” 周修常笑道:“不太了解。就是听说好像那个皇上送别时才发现昭君的美丽,所以后来一气之下,便把朝里的画工全都砍了头。所以,没人敢把你画丑的。” 竺兰兰道:“那我也不画,就不画!” 周修常把她搂在怀里,道:“不画,那就让我看个够吧?” 竺兰兰“嘤”的一声在周修常怀中长吟,然后一抬头,忽然道:“修常,我困了……” 周修常拿起竺兰兰的胳臂,看了一下她手腕上的手表,道:“都快十点了,怪不得。那我送你去沙发那里吧?” 竺兰兰故意狠狠地盯着他:“你敢?!” 周修常道:“那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周修常抱起竺兰兰,便走进卧室。竺兰兰的房子是一室一厨,沙发也在卧室里。 周修常把竺兰兰往简易的沙发上轻轻一扔,然后自己迅速抢上床,就要钻进被窝。 周修常刚刚掀开被子,竺兰兰就冲了上来,叫道:“不要不要!那是我的床!” 周修常故意把被子蒙在头上,也叫着:“好香啊!怎么这么好闻!” 竺兰兰又急又羞,道:“讨厌死了!臭男人!下去!”一边躺在床上争夺被子,一边去推周修常,却哪里推得动? 周修常把被子一掀,然后趁机把竺兰兰死死抱住,道:“我就这么抱着你,你要是推,我们就一起下床。” 竺兰兰道:“和我同归于尽是不是?” 周修常道:“和你同床共枕而已。” 竺兰兰一伸手,拿过枕头,朝周修常的脑袋打过去。那时候的枕头都是用荞麦皮填充的,拿在手里,颇有些重量。周修常受了一击,顿时眼冒金星,口中叫道:“不好!不好!把我打晕了,打晕了!完了,我晕倒在你的床上了!” 说着,周修常就和竺兰兰玩了起来,竺兰兰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和周修常玩了起来。周修常说:“竺兰兰,你觉得我们这样好不好玩?”竺兰兰说:“我怎么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呢?”周修常说:“可是我却觉得我们这样玩很好玩啊!”竺兰兰听了,有些惊异:“啊?不会吧?就是玩玩枕头而已,哪里好玩了?”周修常“嘿嘿”笑着,说道:“正是因为枕头,所以才好玩啊。若不是因为枕头,那就不好玩了。”竺兰兰表示不明白。周修常只得详加解释,说:“这么说,因为枕头上有你的香味,所以才好玩。”竺兰兰明白了,脸色一红,“呸”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坏呢?”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打了周修常一下,哪知道周修常立刻“哎呦”了一声,一动不动了。 片刻之后,竺兰兰见周修常一动不动,不禁吓了一跳:“我把他压死了难道?” 略一侧身,只见周修常脸露微笑,呼吸均匀绵长,竟然是睡着了! 竺兰兰刚想把他推醒,手伸到半途忽然停住了……当手再往前伸,碰到周修常的时候,已经是温柔地把他的头抬起来,然后把枕头垫在了下面,接着,又把被盖好。 竺兰兰看着入睡的周修常,又是爱怜,又是抱怨:“这家伙,比我睡得快多了!连脸都不洗,把我的枕头弄脏了,讨厌!连牙也不刷,明天起来臭死了!连衣服都没脱干净……” 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嫌弃地看着周修常。 不过,二十分钟后,竺兰兰从卫生间里出来,轻手轻脚地躺在周修常身边,生怕自己上床的动静惊醒了他……然后钻进被子,像抱着大娃娃一样地抱着周修常,相拥而睡…… 一宿无话。 其实,当竺兰兰洗澡后再上床时,周修常已被惊醒,但睡意旺盛,吸了口气,便继续沉沉入睡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明明上午起来得晚,到了晚间却还是困意十足,难以抵挡,恐怕也是大病初愈,身体和精力尚未恢复完全之故。 说也奇怪,虽然周修常困意袭来,抵挡不住,入睡之时极快,但是这一夜却睡得并不踏实。说不清是什么梦境接二连三地向他的脑子里报道,如同一出连续剧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忽然间,周修常梦到了于玉香和李依依,甚至在梦中问她们:“你们没事吧?”问完了,一回头,发现竺兰兰和苏语琪站在身后,他吓了一跳,想说些什么遮掩过去,却发现竺兰兰和苏语琪压根就不在意他,反而对于玉香和李依依热情洋溢,情同姐妹! 周修常又觉得后腰一疼,回头一看,原来是被马容婷踹了一脚……这时,身边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竟然是王朝阳,郑大千,浩总监,黑星星,许蓉蓉,沈月月,贺老板……还有她们! 他们好像都冲着自己笑,周修常有些恼怒:“你们都在笑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人人只是在笑,而且笑得不一定是他,因为大家忽然都背对着他,背对着他笑!这是怎么了? 周修常不禁挤进人群中,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一直挤到人群前面,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只见一个赤身裸体的自己站在人群中间,一脸的迷茫,好像一个酒醒的醉鬼,或者一个一脸无知的外星人。 忽然,那个“醉鬼”,或者说是“外星人”伸出一根手指,在围观哄笑的人群中直直地指着他,大喊道:“我不是周修常!他才是周修常!我不是周修常!他才是周修常!……” 周修常不禁大叫:“那你是谁?!” 这时,好像是时空之外飘进来一个声音:“修常!” 周修常猛地醒来,朦朦胧胧之中,只听竺兰兰在叫:“修常,你怎么了?喊什么呢?” 周修常睁开眼睛,天色尚暗,却也有六点多钟,应该是起床的时间了。随着周修常的一睁眼,那些奇怪的梦境却忽然间无影无踪,除了零星的一些画面和一种莫名的惊惧感受外,其他的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好似烟消云散,毫无形迹可循。 “修常,你梦到什么了?”竺兰兰睡眼惺忪,把一头靓丽的乌丝重新盘起,顺手捡了捡床铺上的头发。 周修常又回想了一下,干笑一声,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想起昨晚没有刷牙,嘴巴都快粘上了一样。他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内急,一个起身,就跑向了厕所。 从厕所里走出来,周修常又从自来水管里接了一杯水灌下去,冰凉舒爽,一扫浑身凝滞的感觉。 竺兰兰追到了厨房,道:“怎么又喝冷水?我这就烧水煮鸡蛋了。给你煮一个吧。” 周修常忽然道:“兰兰,我也不知道我梦见了什么,不过,我想了想,今天我还是……” 竺兰兰拿着两个鸡蛋,看着她:“还是什么?” “不去上学了。” “啊?!”竺兰兰一愣,差点把两个鸡蛋摔在地上,秀眉一蹙,道,“怎么了?睡得不舒服?你要不要洗个澡?不会是去苏语琪家,又感冒了吧?可是我没事呀……” 周修常见竺兰兰如此关心,心里一热,笑道:“兰兰,我没事啦,你才更要小心才对。我不去上学,并不是懒,而是还有别的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竺兰兰却叹气,摇头,道:“你一个学生,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上学,上课,对吧?” 周修常知道竺兰兰的责任心上来了,道:“没错。你身为老师,的确应该这样想。不过——”他故意顿了一顿,接着道,“你有没有想过,上学是为了什么呢?” 竺兰兰听了一愣,乌珠转了几转,秀美蹙了几蹙,似乎真的被这个问题问到了,沉吟了一会儿,道:“按理说,我应该说一些读书进步的大道理,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类的。可是,在你身上,好像不太合适。” 周修常笑道:“没错,那些话不太合适了。其实,读书太有用了,只不过上学……对于我而言,反而没什么用了。读书和上学,不是一回事。” 竺兰兰奇道:“怎么不是一回事?” 周修常道:“这其中就有一些诡辩的味道了。比如你上学,念的是课本,总体来说,就是为了考试,分数高,就代表你书念得好。然而在社会上,人们念的却不是课本,从文学、历史到哲学、社会学,乃至生活本身都是一本书,这些书没有人让你读,也没有什么考试,却比实实在在地决定了一个人的素养,间接决定了他的人生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