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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厌世状元郎(穿书) 第87节

    “魏统领,您能放松点吗?”小尺子见他这般,皮都跟着绷紧。

    “我也想啊,但控制不住。”天还没亮,皇上跑出宫做什?魏兹力眼屎都没工夫擦,守宫门的太监就没告诉皇上,宫门不到卯时不开吗?

    该做的准备已经做足了,景易闭目养着神。楚陌一去,至多一月,永宁侯杨文毅及其子杨瑜西的“死讯”就应传回京了。轻吐气,他…不会输。

    哒哒哒…楚陌未达西崮门,取出怀里老旧令牌,朝守卫道:“放行。”一个眼神都没给皇帝,马不停蹄刷一下出城了。

    魏兹力面上不好了,他嫉妒,瞅皇上的眼神更是复杂。皇上竟然把九龙纹令牌给了楚陌,他俩之间真清白吗?

    九龙纹令牌?皇帝心里也不是滋味,长这么大他可算是见着真的九龙纹令牌了。对,清乾殿里也有一枚,但那是后来铸的。圣祖亲手铸的那块被曾伯祖带走了,这事少有人知。

    且,后来铸的那块还不是圣祖铸的,是高祖使的劲儿挥的锤。现在好了,真的现身了,他清乾殿里那块…还好意思露头吗?皇帝只有一位,九龙纹令牌也只能有一块。

    曾伯祖,您是真把楚陌当亲儿子啊。

    皇帝做梦也不会想到,楚陌手里的九龙纹令牌是他四岁时拿两馒头换来的。也正是因接了这九龙纹令牌,他才被老和尚给赖上。

    小尺子眨巴着眼睛,好一会才回过味,状元爷真的是位爷了。九龙纹令牌给出去,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收回的。除非楚家谋逆通敌叛国,不然皇上想摘他脑袋都不行。

    关键…楚爷手里拿的是真令牌,宫里那枚…新了点。想到什,忽地转过身,手指魏兹力,小尺子压声警告道:“不许将见着九龙纹令牌的事传出去。”

    “这么多眼睛看着,我能都蒙上吗?”魏兹力手也不握着刀柄了,皇上是嫌头上虱子不够多。楚陌无大功,手拿九龙纹令牌,朝臣们会怎么想?睡在帝陵里的圣祖爷,都快被气活了。

    景易抽了下鼻子,腹诽道:“陌啊,你走就走,为啥临走了还要给朕惹个麻烦出来?朕来送你也是百忙之中挤出一点空,真不是闲得慌。”

    “你懂个屁,那不是皇上给的。”小尺子想着必须保皇上圣明,稳住京机卫。

    魏兹力眉头一紧:“假的?”正想着人去把楚陌追回来,就闻两字“真的”:“那你还说个屁。”

    小尺子加重语气再强调一遍:“不是皇上给的。”

    不是皇上给的,难道还是楚陌抢的?宫里藏着、隐着那么多暗卫、密卫全是木头吗?九龙纹令牌有两用,一、见之如皇上;二、免死金牌。这天下就一脑中灵光一闪,不是…好像有两枚。

    再想小尺子刚说的话,魏兹力抿紧唇,粗粝的手捂上嘴,两眼瞪得大大的。他终于晓得楚陌为什敢那般大胆了?宫里那枚是假的。真的被程隐太子拿去压僧袍了。

    小尺子说楚陌拿的是真令牌。

    “别捂着自个的嘴。”小尺子推人往城门口:“赶紧去缝他们的嘴。”

    楚陌跟程隐太子什么关系?父子…祖孙…应该都不是。魏兹力大跨步往城门口,不是皇上给的,他心里好受点,帮着压几天还是行的。希望楚陌监军能捞个…脚下一顿,不对…不对不对,程隐太子可是战场上的王。楚陌真的是去监军的?

    思及南边的赵子鹤还没人收拾,魏兹力心怦怦跳,连忙打住,不敢再往深里想了,赶紧去“缝”嘴。

    楚陌离京了,吉安如常过日子,拉着神伤的娘着手准备娃儿小衣。詹云和后院的事,经过一夜发酵,已是人尽皆知。有御史弹劾,庶吉士之名当朝被除。永宁侯世子夫人上门来探望,才知吉安怀喜了。

    虽人家娘看着,但费氏还是忍不住叮嘱:“别不动弹,怀着身子是娇弱,但能动还是要动一动。每日里绕着小园走几圈,到生养时,你就知道好了。”

    “我有走。”吉安笑得温婉,早起她还会打两套太极拳。

    费氏笨手笨脚地帮着理线:“想吃什就吃什,但咱们也得注意点,别把肚里那位养太肥。”她就吃过罪,“墩子生下有六斤六两,差点要了我的命。”也就是那回吓大了,这两年她想再怀一个,夫君愣是不同意。

    说什儿不在多,养好了一个就够。

    话,吉安都听见去了:“谢谢费jiejie。”她自有喜以来,吃的确实有点多,还总饿。不过好在进的都是些高蛋白或红rou,肥腻的全让楚陌吃了。一想起楚陌,抬眼望天,日头正烈。他该是已经提了军饷,上路了。

    吉孟氏端来了牛乳羹,费氏急忙站起:“您别客道了,我就住前头府里,跟安妹子早相熟了。快坐下,咱们一道聊会话。”多淳朴的老人家,到这岁数了,子孙没落个好景,也是挺悲凉的。

    安妹子孩子上身的正是时候,南北都不稳,将来世道难说。把几个老人家拢在身边,亲眼看着,最心安。

    “丫儿能投了您的缘,也是她的福气。”吉孟氏送了一杯牛乳羹到费氏面前:“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个姐妹说说话,真的是难求。这羹里搁了杏仁粒,您试试。”

    “肯定好吃,我都闻着香了。”费氏理完手里的线,接了辛语递来的布巾,擦了擦手,舀了一勺羹送进嘴里:“嗯,醇厚绵密,但又化得快,一点不黏口。而且不甜,我喜欢。”

    见永宁侯世子夫人接连往嘴里舀,吉孟氏露了笑:“她爹理多,说闺女怀着身子,不能吃多甜。我看她也不好甜口,就没往羹里搁糖,碾碎两颗枣合着一道炖了。”

    费氏用完一盅,抽帕子拭了拭嘴:“有您在她身边,她心定。”这才怀上,还不足三月,男人就赴边关了。她是出生在武将家,嫁的又是永宁侯府,最能体会吉安的心境了。

    空落落的,想抓住又什么也抓不住,还得逼着自个要着眼大局,以家国大义为重。可顾全了家国大义,人要是回不来呢?个中酸苦,只能自己承受。

    “我在她身边,心也才能安定。”吉孟氏强压下上涌的泪意:“你们说话,我去屋里看看之前辛语取来的布够不够细腻。”起身疾步离开,进了门就抽帕子抹眼泪。

    得亏这回跟了来,不然她丫儿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得多煎熬?不说苦命,她家陌哥儿会回来。擦去眼泪,缓了缓,进去里屋。吉忠明背手站在后窗边,望着攀附在墙上的青藤。

    “老头子,您一会去瞧瞧老太爷。”

    “你小看老太爷了。他比咱们见识深,心胸阔。刚才叫周老管家来关照,说明日去京郊庄上看看。”吉忠明转过身,望着老妻微肿的双目:“今天之后,就不要再掉眼泪了。要掉等善之回来掉。”

    “我懂,那是喜极而泣。”吉孟氏叹气:“然丫头自作自受,我们…”想起那孩子,眼泪又渗出来了,“我们不亏欠。她走了…走了也好,重投胎重新做人。这回做个心思清明的人,好好活。”拿起桌上的布匹,“你笔墨别收起来,我打算给她抄几本经,等七七时烧给她。”

    “好。”吉忠明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当初没强摁着老大、老二读书。他们早历事早当家,此回…应能处理好然丫头的后事。”

    “会的。而且肯定比老三处理得好。”吉孟氏含泪苦笑。

    吉忠明认同:“老三顾虑的太多了。”

    詹云和庶吉士之名被除,朱正倾气得头发都耸了起来。因楚陌走了才痛快的心情,跌到了谷底。扔了一堆事给谈宜田,谈宜田也不推拒,扭头就转给了那群庶吉士。

    他虽是个七品芝麻官,但也是在皇上面前得了脸的,现在真不是朱正倾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主儿了。

    明日该江崇清记录早朝事要,这会人正推演着明日早朝将要议的事。因谈宜田昨日告假回府送走妾,今儿朝堂上在御史弹劾詹云和之后,皇上就问话谈宜田了。

    谈宜田直言,妾杀妻,等同于奴噬主。只一句就将朱正倾的妻不贤给堵了。主子不贤,就杀之。大殿之上坐着的那位,是大景最尊贵的主子。谁还敢替詹云和说情?

    楚陌、谈宜田都做得很好,江崇清自认亦不是怕事的主儿。皇帝问话他们,无非是想要搭台,他会搭。

    消息传到齐州府时,吉欣然已下葬。最后到底是詹母和疯癫了的唐悦儿背了恶名。经此一事,吉家与詹家是彻底割裂了。

    “你们现在可高兴?”披散着一头花白发的唐氏,满脸泪痕,两管鼻涕都顺着唇流进嘴里了:“庶吉士被除名了。他们吉家就没想放过你,你个不孝子…竟让生你的亲娘背骂名。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背手站在梧桐树下的詹云和,面目平静。母亲的哭骂,他一句也没听进去,耳边荡着的全是吉欣然死前透露的事。楚陌赴西北监军了,永宁侯会战死,楚陌会弃笔投戎…会获封宣文侯。

    手掌重权他庶吉士除名也许不是坏事。心有大志者,谁愿屈居于人下?若楚陌真的封爵,那京里他不待也罢。下放到地方,做出政绩,养精蓄锐…多年后再回京城,吉欣然的事也消淡了。

    这局,他没赢,但也没输得彻底,至少功名仍在,又与楚陌没了瓜葛。日后楚陌势大,皇上不还是要扶人牵制他?

    詹云和眼睫轻颤着落下,他要做能臣,一个能牵制楚陌的能臣。

    另,离了京城,行事也方便。吉欣然说没有证据证实楚陌杀骆斌云,不可能。做过必留痕,他要找到证据。不管骆斌云品性是否恶劣,楚陌杀朝廷命官就是藐视大景律法,藐视朝廷,该处极刑。

    他会找到证据的。

    詹云和也坚信,只要他找到证据,皇上定很乐意按大景律例,名正言顺地杀一个手握兵权的…侯爷。

    “为了你们詹家,我什么都赔进去了。”唐氏瘫坐在地上,仰望着背对她的儿子。恨,她恨极了:“我还不如吉家那毒妇…她死了,除了因爱生恨,什么恶名都没落下。我和悦儿呢…”

    “唐悦儿是被您亲手毁掉的,不是我。没有您,她不会予我为妾。”詹云和转过身,也不去看地上的唐氏:“您在发现唐悦儿怀喜之后,拿唐家恩情说话,要祖母和父亲闭嘴时,有考虑过我吗?一个庶长子,断绝了我的清贵之路。

    到了今天,我也想问母亲一句,唐家、詹家,哪个才是您的家?”

    唐氏抽泣着,此生她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捡起了那包合欢散。没有那药,云和不动悦儿,她再不甘也只得认下。可有了那药…她的心就没的平静了。

    大哥说读书人好体面,肯定会退亲…唐氏痛哭,全是装相,吉氏一家子没皮没脸。她倒要看看京里那个妖妇什时候下堂?她诅咒楚陌一去不回,死无全尸。

    仗势欺人…唐氏哭趴在地上:“悦儿,你帮娘把悦儿从狱里弄出来,娘求求你了。娘对不起唐家…对不住你死了的姥娘姥爷。”

    “我尽力。”詹云和眼底无波。吉家心里也虚,并没有真的要拿唐悦儿如何。

    夜,雷声隆隆。楚陌押着粮草赶至凤霞关口的城隍庙。负责领兵协助楚陌押送粮草的常威侠,让兵卫将粮草遮好,进庙休整。兵卫火才架起,一道霹雳直下打在了破窗边。站在窗边往外看的楚陌,面不改色,沉静的凤目望着不远处的山岭。

    他离京已经六天了,再有三天,军饷便将入西隆。过了西隆,就是山观岭,再往北一百里便进辽边。

    咔嚓,一条银蛇从天冲下,照亮了半片山岭。楚陌凤目一凛,他已经等他们很久了,正好…他思念成狂,急欲宣泄。

    “常将军,闻到味了吗?”

    “米还没下锅,哪来的味儿?”常威侠在朝上嚷嚷了好几十天,终于叫皇上惦记上他了。食二品龙虎将军俸禄这么多年,总算领上回正经差事。脱了靴子,赤着脚走到楚陌身边:“你饿了?”

    一股不太好的味儿钻入鼻中,楚陌蹙眉:“劝你一句,把靴子穿上。”

    低头看了看自个的汗脚,常威侠挠了挠头:“都是老爷们,有点味不很正常吗?”瞄了眼已沉下脸的这位俊郎君,他决定还是…还是听话。瓢泼大雨哗哗下,兵卫们忙跑出去看粮草。

    看什么看?穿好靴子站起身的常威侠,伸了个大懒腰。要是无意外,现在那批军饷已经往南去了。他被九龙纹令牌压着脑门,也不能多问一句。

    仗在西北打,军饷运向南。他拼了死,刀架自个脖上,也只得状元爷一句话,其不是跟赵子鹤穿一条裤子。

    这就够了。知道得太多,命不长。跺了跺脚,常威侠双手抱臂又到了楚陌身边:“往后站一站,雨打在窗棂上都淋到你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两眼慢慢撑大,面上渐渐凝重,“是狼群吗?”

    楚陌歪头一笑:“是人。”左手在玉带上一抠,抽了指宽的软剑,右脚轻轻一点,自窗投身雨幕,飞掠而去。见状,常威侠后退几步,脚跟一提,横在地上的长柄大刀到手,大喝一声:“兄弟们,有敌袭。”

    兵卫立时拔刀,全数退出城隍庙。不等隐蔽,暗箭就攻来。常威侠一脚踹向一辆粮车,大刀一斩断了车辕。马受惊吓,蹄子乱踩。兵卫有样学样,一时间场面混乱。

    躲在粮车后,暗箭难伤人。不多会隐在暗处的“敌”终于没了耐心。激战一触即发

    叽叽喳喳,飞鸟停在断壁残垣上兴奋叫着。经过一夜大雨洗刷,城隍庙的瓦片很干净,就是散了一地。楚陌站在一辆粮车前,沉目看着泥水下滴。他在等常威侠和那些兵卫回来。

    两刻后,二品龙虎将军回来了,垂头丧气,身后跟着一群怯怯的兵卫。一点一点地踱到楚陌丈外,常威侠苦着脸:“马…马没找到。”

    他也不是故意的,昨夜那情形,大伙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再说…车上装着的也不是粮,相较之下,肯定是命更重要。瞧瞧,在他的英明领导下,一场激战就伤了一十三个兵,死了三。

    敌,全…歼灭一半。还有一半想逃,被楚陌领着十来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全杀了。他也算是有眼不识泰山,皇上爱臣…新科状元爷楚监军手底下功夫…绝了。

    捏唇一吹,楚陌不想搭理他们了,望向官道南边。不过五息,一匹毛发油亮的黑马飞奔而来。跃上马,楚陌丢下一话:“找回马修好粮车,我在辽边等你们。”

    望着那位头也不回的走了,常威侠蹦起大喊:“楚陌,你不能把老哥丢下。”

    第80章 老僧

    快马疾驰, 一路向西北。夜来休憩半宿,旭日东升时,入镜辽边。背后徒来黑鹰, 自他顶上掠过,展翅在前。一声啼鸣引得楚陌座下马儿不由加速, 不多会,隐见虎口矮崖崖头。

    追着黑鹰, 楚陌俯身贴在马背上,两刻抵近虎口矮崖。崖头上盘坐着一老僧,闻马蹄声, 老僧慢慢睁开了眼。黑鹰挥翅向上, 绕矮崖盘旋了两圈, 落在不远处的碎石上。

    “律,”楚陌拉缰绳, 停下马。崖上老僧正是方圆,见着徒儿也不矜持,右掌击地, 翻身下了崖头, 轻巧地落在马前,老眼慈祥,细观徒儿面目。

    楚陌冷着张俊脸, 由着他看,眼神也不躲闪。快四年没见了, 老和尚除了脑袋上多了一茬半寸长的白发,别的没怎么变。

    “你是要还俗?”

    “老僧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还俗,日子还能过出两样儿?”方圆抬手摸上马脸:“你也下来, 让小黑歇息会儿,去吃两口嫩草。”吉家闺女真的是一点没愧对她这姓,才与臭小子成亲一年,便点亮了他的魂火。虽尚未唤醒他的仁善之心,但死小子好歹脱离了“行尸走rou”。

    楚陌望着前路,静默两息,依言下马。黑马甩着尾巴,慢跑向山阴处的草丛。臭小子比他高了,方圆弯唇:“要做父亲了。”

    轻嗯一声,楚陌从怀里掏出老旧的令牌:“还你。”

    下望那令牌,方圆眼神深邃,看似没情绪,但细品又甚是复杂。并未收回,脸撇向一边,看红艳的朝日。十九年前在游历到陕东时,他心头莫名一紧。这突来的一紧,叫他静坐迟陵县寒因寺陋室观星两年,工夫没白费。

    悟出异端后,他往北行去,寻到了楚田镇。装潦倒试探,发现七杀仍存一丝淳善,欲收之为徒。可…方圆老耷拉下白眉,流露出了脆弱,可那小东西看不起他。说老和尚连饱腹都做不到,能教他什么,教他化缘吗?

    他一出了名的大师,竟被个四岁稚童给堵住了嘴,别说自个的老脸了,连着师父正同的体面都被他一并给丢光了。好在离京时,他还揣着块用金子锤出来的牌子。

    臭小子拿到牌子,还用小手掂了掂,说算他五两金。然后…他就赖楚家了,吃住到五两金耗完。都十七年了,他以为臭小子早把这东西融成金锭子了,没想今日还能再见到。

    “你收着吧。有它,哪天就是老僧圆寂了,也没人会怀疑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