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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信中一直没叫许愿。 始终以“你我”相称。 直到结尾处,他才漫不经心写下一句:“我听七爷说,你以后想改新名字?许鸢?嗯,这个名字也挺好听。” 许愿看这封信看了很久。 一直没有掉眼泪——实际上,从收到陈诺出事消息后,她始终没哭过。 许建达甚至因此说过一回:“你怎么跟个木头人一样!你哥出事了都不知道伤心!” 然而此刻。 她看着信纸上最后一句话,“啪”的一声。 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纸面,洇在少年笔锋利落的字迹上,晕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点。 “鸢鸢,对不起。” 他温柔地说,“哥哥没保护好你。” 第88章 我会好好照顾她。 陈诺的葬礼举办得还算顺利。 用“还算”这个词来形容, 是因为酒驾肇事司机的家属认错态度良好、补偿大方。 积极配合警方办案的同时,除了羁押在看守所里的司机无法到场,一家人都来参加陈诺的葬礼。 但许建丽接受不了。 对着肇事者家属大喊大叫, 最后还是陈涵和许建达拼命拦下她:“建丽!建丽!让孩子安安静静走吧!” “你们俩闭嘴!” 许建丽根本不听他们的话, “许建达!你生了个儿子我儿子就得死吗?你要不要脸!陈涵你个王.八.蛋!陶淑君那贱.人生孩子又不是你生孩子!凭什么让陈诺去拿东西!凭什么!你怎么不自己去拿, 自己被车撞死啊!” 意外发生在陈诺回医院的路上。 肇事司机与他乘坐的出租车在十字路口相撞, 自陈诺那一侧驶来, 当场一死一重伤。 出租车司机现在还在医院ICU病房。 陈涵泪流满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孩子!” 许建丽和陈涵抱头痛哭。 不少参加葬礼的亲友都红了眼眶, 肇事者家属擦着眼睛,嘴里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许愿站在一旁。 冷眼看着这对伤心欲绝的父母,没掉眼泪,没吭声。 直到葬礼结束, 殡仪馆工作人员捧着乌木盒子出来,才上前一步,接过陈诺。 陈诺个头挺高。 即使没戚野那么高挑,初中三年和高一大半年,始终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现在他被她抱在怀里,轻轻的、小小的。 除去盒子本身自重, 几乎没有任何分量。 许建丽陈涵看到她手里的乌木盒, 又开始撕心裂肺哭嚎。 许愿神情分毫不变。 小心翼翼抱着陈诺, 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夫妻俩面前。 想了想, 轻声问: “姑姑姑父,你们以前用竹条抽我哥的时候,心里也会这么难过吗?” 许建丽的哭声戛然而止。 陈涵惊骇抬头:“许愿!你、你你说什么!” “那罚跪呢?” 许愿仍旧轻声细语,“或者摔死吱吱、不许我哥上桌吃饭、让我哥自己拿竹条抽自己,声音小了再加十下, 这些时候,你们会像现在这么难过吗?” 许愿说得很轻。 但周遭尚未散去的亲友都听到了她的话,许建达离得最近,脸上表情从悲伤变成惊讶:“许愿,你别乱说!” 他对许建丽陈涵做的事并不知情。 许愿没有理会他。 只是抱着陈诺,平静同许建丽对视:“既然你们骂他、打他、侮辱他都不会难过,现在他不在了,你们在这里哭给谁看?” 许建丽脸色唰地白了。 很快顶着一对肿眼泡尖叫:“他是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rou!他没有了,我怎么可能不难过!” 有那么一瞬间。 或许是幻觉,许愿总觉得怀中传来一声少年嘲讽的笑。 于是她也微微弯起嘴角,跟着笑了。 “不对,姑姑。”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她露出一个标准的、温和的微笑。 “你们难过什么?你们亲手杀掉了我哥,你们害死了他,你们是让他死掉的罪魁祸首,怎么会感到难过呢?” “许愿!” 陈涵扶着许建丽,“你胡说什么!陈诺是车祸!车祸!那群人现在还在这里!你不要在这里乱扯!” 指着还没走远的肇事司机家属。 许愿抱着陈诺,纹丝不动。 垂下眼,几秒后,重新抬眸看向陈涵:“是吗?姑父。” 陈涵这时才发现。 他好像对面前正在微笑的女孩毫不熟悉。 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的表情,和当年住在自己家里,央求陈诺和她一起出去过元旦的小姑娘完全不同。 神色明明极温和。 却透出一种带着轻蔑的冷漠。 “我哥早就死了。” 脸上挂着笑,她冷冰冰地说,“你们半夜把他从床上拖下来删录音的时候、作业一个字写错骂他废物全部撕掉重做的时候、在卧室监控里偷看他和我们聊天、冲进来砸碎手机的时候,他就已经死掉了。” 大人从来不把这些漫骂、攻讦、侮辱当回事。 他们一遍遍杀死小孩,一次次把小孩按进地狱、一回回往小孩心口捅刀子又拽出来。 末了,还要真情实感发问。 小孩怎么会死掉?是不是小孩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太脆弱太敏感了? --